他心臟狂跳,幾乎要衝出喉嚨。翻開第二張,還是空白。
第三張,空白。
第四張……當他顫抖著翻開最後一張時,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僵在那裡,連呼吸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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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空白。牌麵上有東西。是一幅極其簡陋,卻讓人血液凍結的線條畫——畫的是一個房間的布局,一張雙人床,床上躺著兩個人形線條,一男一女,姿態親密,像是相擁而眠。而那女人的脖子上,多了一道粗粗的黑線。
那是他的家!是他臥室的布局!床上是他和李豔!
“這……這是什麼?你們搞什麼鬼!”老王猛地站起,想甩掉手裡的牌,可那四張慘白的牌死死粘著他的指尖,甩不掉。
他想把牌扯下來,一用力,指尖傳來一陣劇痛,像是連著自己的皮肉被撕開。他低頭看去,魂飛魄散——那幾張牌的邊緣,竟然在慢慢“長”出細小的、半透明的肉芽一樣的東西,正往他指甲縫和皮膚裡鑽!
“啊……!”他發出一聲慘叫,瘋狂地甩著手。
牌桌對麵,矮個子、瘦高個、禿頂,三個人也緩緩站了起來。在昏暗搖曳的燈光下,他們的身體顯得異常僵硬,關節扭動的角度有些古怪。他們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眼睛在昏暗光線下,似乎反射不出任何光亮,隻是三個深不見底的黑點,直勾勾地盯著老王。
“你的‘本錢’,就是你的‘運’。”矮個子開口,聲音不再嘶啞,而是變成了一種平直的、沒有起伏的調子,像壞掉的錄音機在播放,“昨天你最後一把贏了,借的是‘偏財運’。今天你輸了,還不上,就得用彆的‘運’來抵。”
“你的‘家運’不錯。”瘦高個補充,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彎了一下,形成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尤其是你老婆,身上還有點‘旺夫’的餘氣,雖然被你耗得差不多了,但湊合著,也能抵一點。”
“抵……抵什麼?我不要了!我什麼都不要了!錢我都還給你們!放過我!”老王崩潰地哭喊,拚命摳著手上的牌。那些“肉芽”已經鑽進去一小截,冰冷的刺痛感越來越清晰。
“牌局沒完,不能走。”禿頂男人機械地說,“你還有最後一張牌沒出。”
最後一張牌?老王猛地看向自己粘著四張牌的手。哪裡還有牌?他忽然意識到,他們說的,不是他手裡的牌。
矮個子慢慢抬起手,指向老王的身後,指向地下室通往地麵的那道陡峭樓梯。“你的最後一張牌,在家裡。出了這張牌,今天的賬,就算平了。”
家裡?李豔?
一個可怕到極點的念頭,像毒蛇一樣鑽進老王的腦子。不……不可能……
“不!我不出!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他轉身就想往樓梯跑,可腳像灌了鉛,沉重無比。背後,那三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釘在他的背上。
“不出牌,就是壞規矩。”矮個子的聲音貼著他後腦勺響起,老王甚至能感覺到一絲冰冷的、帶著塵埃味道的氣息吹在他脖子上,“壞了規矩,‘賬’就會利滾利。到時候,要抵的……可就不止你老婆那點餘氣了。你爹媽還在鄉下吧?你那個在念初中的女兒,是住校?”
老王渾身血液都涼了。他站在那裡,劇烈地發抖,牙齒磕碰得咯咯作響。粘著“牌”的手指尖,那冰冷刺痛的感覺在蔓延,順著手臂往上爬。背後是三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麵前是通往家的路,家裡是毫不知情的李豔。
時間一點點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長。吊燈的光線閃爍了一下,周圍陰影晃動,那三個“人”的影子被拉得細長扭曲,投在斑駁的牆壁上,不像人形,倒像某種多肢的、匍匐的怪物。
“我……我……”老王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眼淚鼻涕糊了一臉。最終,對背後之物的恐懼,壓過了一切。他邁開了腿,像一具提線木偶,一步,一步,沉重地踏上樓梯。每走一步,指尖的冰冷就加劇一分,那幾張“牌”似乎在他皮肉裡紮得更深了。
推開地下室的門,外麵是清冷的夜風,遠處有路燈的光。可老王感覺不到絲毫暖意,他像從一個冰窖,爬進了另一個更空曠的冰窖。他不敢回頭,踉踉蹌蹌地往家跑。那幾張“牌”依舊粘在手上,甩不掉,摳不下,成了一道冰冷的恥辱和恐懼的烙印。
跑到家樓下時,他幾乎虛脫。抬頭看向自己家窗戶,還亮著昏黃的燈光。李豔大概還在看電視,或者在敷麵膜,等著他“凱旋”,帶更多錢回去。
老王站在樓下陰影裡,大口喘著氣,看著自己那隻手。慘白的“牌”在昏暗光線下格外刺眼,那些鑽入皮膚的“肉芽”似乎停止了活動,但冰冷的感覺已經蔓延到小臂。他想起禿頂的話:“你的最後一張牌,在家裡。”
他腦子裡嗡嗡作響,充滿了李豔平日裡刻薄的罵聲,下流的調笑,數錢時貪婪發亮的眼神,還有今晚送他出門時那軟綿綿的、帶著暗示的懷抱。這些畫麵和背後那三個“人”冰冷空洞的眼神交織在一起。
他慢慢抬起那隻粘著牌的手,看著它。然後,用另一隻手,極其緩慢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將那些慘白的、印著可怕圖案的“牌”,從自己血肉模糊的指尖,硬生生“拔”了下來。沒有流血,隻有一些暗紅色的、粘稠的組織液滲出,傷口處是慘白的肉,沒有一絲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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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鑽心,但他似乎麻木了。
他把那四張粘糊糊、冷冰冰的“牌”攥在完好的那隻手裡,轉身,沒有上樓。而是走到樓後的垃圾集中點,那裡有幾個綠色的大垃圾桶。他找到一個半滿的垃圾桶,掀開蓋子,將手裡的“牌”扔了進去,又胡亂扒拉了一些臟臭的垃圾蓋在上麵。
做完這一切,他靠著冰冷的牆壁滑坐在地上,看著自己那隻詭異傷口的手,又抬頭看看自家窗戶的燈光。他就這麼坐著,一動不動,像一尊正在慢慢風化的石雕。
不知過了多久,樓上他家的燈光,熄滅了。
老王渾身一激靈,猛地爬起來。他臉上的恐懼、掙紮、麻木,全都消失了,隻剩下一種空洞的平靜。
他被控製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整理了一下衣服,甚至抬手抹了一把臉,然後邁步,像個下班回家的普通男人一樣,走進了樓道。
鑰匙開門的聲音很輕。
屋裡一片漆黑,很安靜,隻有臥室傳來李豔輕微而均勻的鼾聲。她睡著了,睡得很沉,大概還在做著買金鏈子的美夢。
老王在客廳黑暗裡站了一會兒,然後慢慢走進廚房。他走得很穩,沒有開燈,月光從窗戶透進來一點,勉強能看清輪廓。他打開放刀具的抽屜,手指在裡麵摸索,冰涼的金屬觸感傳來。他停了一下,拿出其中一把,借著微光看了看刀鋒,然後握緊。
他轉身,走向臥室。腳步很輕,很輕,幾乎沒有聲音。
臥室門虛掩著。他推開,走進去,站在床邊,低頭看著熟睡的李豔。月光照在她臉上,顯得很柔和。她咂了咂嘴,翻了個身,睡衣卷上去一截,露出腰間的贅肉。
老王舉起了手裡的刀。刀鋒在微弱月光下,閃過一道寒芒,很冷,比他指尖殘留的那種冰冷,還要冷上千百倍。
他沒有絲毫猶豫,朝著床上那個昨晚還與他纏綿、等著他帶錢回來、算計著金鏈子的女人,狠狠地刺了下去!
“噗嗤。”
一聲悶響,打破了夜晚的寧靜,又迅速被更深的寂靜吞沒。李豔的鼾聲戛然而止,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嚨裡發出“嗬”的一聲短促氣音,便再也沒了動靜。溫熱的、帶著腥氣的液體,瞬間湧了出來,浸濕了床單,也濺了一些在老王的臉上、手上。
老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瘋狂,沒有痛苦,甚至沒有一絲波瀾。他平靜地拔出刀,又連續刺了好幾下,動作機械而精準,直到床上的女人徹底不動了。然後,他扔下刀,站在一片狼藉和濃重血腥氣中,開始像夢遊一樣,翻箱倒櫃。
他把家裡所有現金,包括昨晚贏回來的那些,還有李豔自己藏的私房錢,甚至一些稍微值點錢的首飾,全都找了出來,用一個包裝好。然後,他走進衛生間,打開燈,仔細地、慢慢地清洗手上、臉上的血跡。水很涼,衝在手上,那幾處詭異的傷口傳來刺痛,但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洗乾淨後,他換了一身乾淨衣服,拎起裝錢的包,最後看了一眼臥室裡那慘不忍睹的景象,關掉了衛生間的燈,輕輕帶上了家門,走入依舊沉睡的夜色中。
他沒有跑,隻是正常地走著,走到一個偏僻的、沒有監控的跨江大橋中段。夜風吹著江水,嘩嘩作響。他停下,從包裡掏出那一疊疊染了點血跡的鈔票,還有那些首飾,麵無表情地,一把一把,扔進了下麵漆黑翻滾的江水裡。紙幣在風中散開,像一隻隻紅色的、不祥的蝴蝶,轉眼就被江水吞沒。
扔完了所有從家裡帶出來的、與“錢”和“值錢物”相關的東西,他拍了拍空癟的包,轉身離開。
第二天上午,鄰居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報警,警察破門而入,發現了李豔慘死的屍體。現場有明顯的搶劫和偽造入室搶劫的痕跡,但偽造得很拙劣。警察很快鎖定了有重大嫌疑的丈夫老王,但他失蹤了。
幾天後,有人在城西那棟等待拆遷的廢棄老樓裡,發現了老王。他蜷縮在那個曾經擺過牌桌的地下室角落,已經死了。法醫鑒定是急性心肌梗死,突發猝死。死亡時間大概就在他殺害李豔的當天後半夜。
他死狀有些奇怪,身體縮得很緊,一隻手死死攥成拳頭,掰都掰不開。後來法醫用了一些手段才強行打開,發現他掌心血肉模糊,像是被什麼東西反複刺穿、攪爛過,但傷口裡很乾淨,沒有異物。
更奇怪的是他的表情,不是恐懼,而是一種極致的茫然,眼睛瞪得很大,望著天花板的方向,瞳孔裡空無一物,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什麼絕對無法理解、徹底掏空他神智的東西。
他殺妻的動機成謎。家裡雖然不算富裕,但也無巨額債務。夫妻關係據說一般,時有爭吵,但遠不到要殺人泄憤的程度。而
且他拋錢財的行為也顯得很古怪。案子最終以家庭矛盾激化引發的惡性殺人案草草結案,但一些細節,比如老王臨死前為什麼跑去那個廢棄地下室,他掌心詭異的傷口,還有鄰居隱約提到案發前夜似乎看到老王在樓下垃圾堆附近呆坐了很久,都成了小小的未解之謎,在卷宗裡蒙塵。
隻是後來,在那片街區混跡的人,偶爾在酒醉後,會提起一個模模糊糊的傳聞。說城西那快拆的鬼樓底下,以前有個半夜才開的“牌局”,不用帶錢,用彆的“東西”就能上桌。贏了,能拿走一點“偏財”;輸了,就得留下點更重要的“本錢”。
有人說,那根本不是牌局,是幾個“東西”在找人“替賬”。誰要是貪心上了桌,欠了還不上的“賬”,最後都會稀裡糊塗,用自己最寶貴的東西去填那個窟窿。至於那“寶貴的東西”是什麼,可能是財運,可能是健康,也可能是……枕邊人的命。
傳聞有鼻子有眼,但誰也沒親眼見過。畢竟,樓已經拆了,那片地方很快蓋起了新的商業廣場,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隻是偶爾有夜裡路過那附近的人,會覺得後頸莫名發涼,像是被幾道冰冷的目光,在暗處靜靜地打量著,評估著,看你身上有沒有它們感興趣的“本錢”。
這個城市很大,人很多,白天車水馬龍,夜晚霓虹閃爍。每個人都在奔忙,為生活,為欲望。有些黑暗裡的東西,就喜歡這樣的熱鬨和欲望。它們耐心地等著,等著下一個被貪念引來的、自以為幸運的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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