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蒼白的手還懸在半空。
我跪在地上,血從左眼不斷流下來,滴在鋼筆尖上。手裡的筆還在顫,插進黑球的深度沒變,可裡麵的鎖開了。那道裂縫像是活的,邊緣微微搏動,像一張嘴。
耳邊突然響起聲音。
不是廣播,也不是幻覺。是阿絮。
“你還愣著?”
這聲音不對。以前它總在桌底抱怨作業太多,語氣懶散又帶刺。現在的話一句接一句,斷斷續續,像是從地底深處擠出來的。
我抬頭,看向大巴外漂浮的核心。那隻手依舊沒動。但我能感覺到,有什麼變了。
地麵開始震。
不是地震那種晃,而是根係在動。時棲種的向日葵,那些纏進我血管又被迫切斷的根,此刻全在地下暴起。它們撞破地板,像鐵絲一樣絞在一起,形成一個漩渦。
灰影從地下衝出來。
沒有形狀,隻是一團扭曲的影子,裡麵閃著零碎的畫麵——我考試時掉下的筆、被翻到一半的數學卷子、還有某次午休,它偷偷用怨氣值換的那杯奶茶標簽。
“真身……一直被鎖在這。”它說,“你媽留的路,隻有我能撕開。”
我撐著地麵想站起來,膝蓋發軟。黑血順著下巴往下淌,滴在符文上。剛才劃破掌心流出的怨氣值還在燃燒,和謝無涯給的權限殘流碰在一起,發出輕微的劈啪聲。
“你要乾什麼?”我問。
“帶你去看她。”阿絮的聲音越來越清晰,“看她每一次是怎麼死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團灰影猛地撞向虛空。空氣像玻璃一樣裂開,一道銀光乍現。裂縫背後不是黑暗,而是無數重疊的畫麵。
我看見她。
母親站在祭壇中央,手裡握著青銅楔子。長發被風吹起,臉上沒有恐懼。她低頭看著懷裡的嬰兒,輕輕吻了一下額頭。然後把楔子紮進自己胸口。
畫麵一閃。
還是她。地點不同,動作一樣。楔子刺入心臟,血噴出來,濺在嬰兒臉上。
再閃。
又是同樣的場景。隻是這次背景是雨夜,雷光照亮她的側臉。她開口說了什麼,但聽不見。下一秒,身體倒下,嬰兒啼哭。
七百三十二次。
每一次都是她主動刺入,每一次嬰兒都是我。
我伸手想去抓裂縫邊緣,卻被彈回來。一股力量壓住胸口,像是有人在我腦子裡放了塊冰。
緊接著,所有電子設備同時響了。
廣播、對講機、學生手腕上的係統終端,全都傳出南宮熾的聲音。
“你以為你能打破輪回?每一個你,每一個她,都在走向同樣的終點。”
聲音很平,沒有情緒,可每個字都像釘子往太陽穴裡敲。右耳原本殘留的銀線震感消失了,連帶著和阿絮的最後一絲連接也在斷裂。
我咬住嘴唇,直到嘗到血腥味。
“可這一次……”我低聲說,“有人替我換了規則。”
話出口的刹那,左眼劇痛。黑血流得更快了,順著脖子滲進衣服。但我沒去擦。我知道他說的是誰。
謝無涯用命換來三次逆命改寫。不是為了讓我逃,是為了讓我能走這條路。
阿絮的灰影在裂縫前停住,緩緩轉過來。雖然沒有臉,可我能感覺到它在看我。
“你準備好了嗎?”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