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進嘴裡時，我還在握著那把劍。
鹹腥味混著血氣在喉嚨裡翻湧，身體不斷下沉，四周隻剩下暗流攪動的聲音。玄鐵劍沒有沉，它浮在我身側，劍尖依舊指向海底深處的藍光。我的手指已經快抓不住了，虎口發麻，掌心全是濕滑的血。
就在意識快要斷掉的時候，劍身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風吹，也不是水流衝擊。是它自己動了。
一道聲音從劍裡傳出來，很低，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沒有聽清他說什麼，但我知道那是謝無涯。他的呼吸聲夾在二十三道陌生的節奏裡，有老有少，有急有緩，像是一群人在同時喘息。
劍上的名字開始脫落。
那些刻在脊背上的殉道者姓名，一個接一個地碎成光點，飄向我的手掌。我不記得他們是誰，可當最後一個名字消失時，胸口忽然悶得厲害，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
下一秒，虛影出現了。
二十四個影子圍成一圈，漂浮在海水之中。他們穿著不同時代的衣服，有的披著長袍，有的套著舊式校服，但都握著同樣的劍。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看我。他們的目光全都落在謝無涯的位置——那個原本隻存在於劍紋裡的印記上。
影子們一個接一個地融入那道印記。
每融合一人，劍身就亮一分。等到最後一位消散，整把劍已經不再像武器。它的形狀變了，變得更短，更輕，表麵浮現出一道熟悉的紋路——是我母親左肩上的胎記圖案。
鑰匙成型了。
我伸手去接，指尖剛碰上，腦海裡猛地炸開一串畫麵。
第一個紅點閃現：三年前期末考，我讓阿絮偷試卷。那天我用了第一次逆命改寫，把學霸係統的答案調亂了十秒鐘。考場裡有七個人交了白卷。
第二個紅點：兩個月前，陸綰綰的時間回溯失控，差點把自己卡死在三十秒循環裡。我用第二次改寫，悄悄把她的係統冷卻時間延長了三分鐘。
第三個紅點——還沒看清，就被一股力量推開了。
畫麵消失的瞬間，耳邊響起一聲極重的歎息。不是來自外界，是從劍裡傳來的。謝無涯的影子終於浮現出來，半透明，站在鑰匙前方。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沒發出聲音，但我讀懂了。
走。
我想回應，張了嘴，卻隻吐出一串氣泡。海水已經淹到鼻腔，肺部開始抽痛。我抬手抱住鑰匙，把它緊緊壓在胸口。奇怪的是，它並不冷，反而有點溫，像貼著一塊剛離體的皮膚。
鑰匙和我的身體之間，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拉扯感。
仿佛體內某個地方，正有一個空洞在等待它嵌入。
就在這時，上方的海麵劇烈震動。
一道強光從校長室方向射來，穿透層層海水，直刺海底。是南宮熾的機械眼。那隻眼睛懸浮在空中，瞳孔放大到極限，虹膜裂開細紋，像是承受不住某種壓力。
緊接著，所有平行時空的觀測之眼，同一時間熄滅。
沒有爆炸，也沒有碎裂聲。就是突然黑了。像電源被切斷，又像所有數據在同一瞬蒸發。整個世界安靜了一秒。
然後是慘叫。
不是從耳朵聽到的，是從骨頭裡傳來的震動。南宮熾的聲音撕裂維度，在每一層時空來回衝撞。但他沒能阻止。
鑰匙已經開始發光。
它不再需要我握住，而是自行懸浮起來，前端對準我的心臟位置。那裡原本什麼都沒有，可現在，皮膚下隱約浮起一個凹陷的輪廓——正是青銅楔子插進去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