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進喉嚨的時候,我沒有咳嗽。
祭壇邊緣的藍光順著我的手臂往上爬,皮膚開始發麻。那些刻著我名字的青銅楔子全都亮了,光芒連成一片,像一張網把我罩在中間。我能感覺到胸口的鑰匙孔在震動,裡麵的能量快要撐不住了。
我抬起手按在心口,指尖碰到的是冰冷的金屬感。怨氣值還剩最後一點,阿絮留下的灰影印記纏在手腕上,輕輕跳動了一下。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終止實驗。”我在心裡說。
不是請求,不是試探,是命令。
陣列猛地一震,所有藍光倒流回楔子,符文回路開始逆向運轉。我聽見南宮熾的聲音斷了一瞬,像是信號被切斷。但隻過了半秒,一股更強的力量從四麵八方壓過來。
我的手指變得透明,能看見下麵流動的數據線。血液從指尖滲出,不是紅色,是一串串閃著光的字符,剛離體就散進海水裡。小腿也開始模糊,像是被人用橡皮擦去了一角。
這不是以前那種偷偷改規則的感覺了。這次係統真的在反咬我。
右耳的銀杏葉突然一燙,接著慢慢變輕。我偏頭看了一眼,葉子邊緣正在碎裂,細小的光點飄出去,像沙子一樣沉下去。母親的幻影站在祭壇中央,穿著她最後一次出現時的白大褂,頭發紮得很整齊。
她笑了。
不是鼓勵的那種笑,也不是心疼。就是很平靜地,看著我一點點消失。
“終於……”她說。
我咬住牙,把剩下那點力氣全壓進左手。灰影印記劇烈抖動,幾乎要脫離我的皮膚。我盯著她的臉問:“如果這就是結局,那你為什麼要讓我看見這些?”
她沒回答。
但我明白過來。她不是在等我來救她。她是想讓我知道,這一切不是命中注定,是我們自己選的。
謝無涯的劍就是這時候刺進來的。
沒有聲音,也沒有閃光。劍尖碰到祭壇核心的瞬間,整個陣列停頓了一下。那一刹那,所有數據流都靜止了。
我的身體已經散了一半,隻剩下上半身還能看清輪廓。可就在那停頓的間隙,那些漂浮的數據碎片突然轉向,朝母親的全息影像前方聚集過去。
它們不是隨便拚的。
每一道光都在找自己的位置,像是有人在背後引導。我認得這種節奏——是阿絮寫作業時的習慣,先列框架,再填細節。他總說我字太亂,非要幫我排版。
一塊塊數據貼上去,肩膀、手臂、胸口。新的身體慢慢成形,站在我原來的位置。它閉著眼,呼吸很淺,但確實是在呼吸。
母親的幻影伸出手,指尖離新身體的臉隻有幾厘米,卻沒有碰。她的笑容淡了一些,嘴唇動了動,說了句我沒聽清的話。
然後她消失了。
陣列的藍光也暗了下去,隻剩祭壇底部還有一點微弱的閃爍。我——或者說這個重組出來的我——靜靜站著,腳底踩著海底的岩層。海水不再往體內灌,耳朵也不痛了。
謝無涯的劍還插在祭壇裡,劍柄微微顫動。我能感覺到他的氣息還在後麵,但他沒說話。
左眼的銀光忽明忽暗,右耳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阿絮留下的印記已經沒了,連一絲痕跡都沒剩下。但我知道他還在這兒,不然剛才那些數據不會排得那麼整齊。
我試著動了一下手指。
新身體反應有點慢,像是剛開機的機器。但我能控製它,就像控製原來的那個我一樣。
遠處傳來輕微的震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蘇醒。祭壇下方的裂縫裡,浮起幾道模糊的人影。他們穿著不同年代的衣服,手裡拿著各種武器,其中一個背影很像謝無涯。
但他們沒靠近,隻是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