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著耳墜低聲說完那句話,三秒後它輕輕顫了一下。阿絮回來了。
通道裡很安靜,隻有水滴從頭頂管道縫隙落下的聲音。我站在原地沒動,手指還貼在耳墜上。剛才那一震讓我的左眼有點發燙,銀光在瞳孔邊緣閃了一下就消失了。
“走。”我說。
話音剛落,腳下的影子突然拉長,像墨汁滴進水裡一樣迅速蔓延。一道灰影從地麵升起,輪廓模糊,但能看出是個人形。他沒說話,隻是朝排水溝深處抬了下手。
我知道是他帶路的方式。
我跟上去。地麵濕滑,鞋底踩在碎石上發出輕微的摩擦聲。越往裡走,空氣越冷。牆壁上的瓷磚裂開幾道縫,有暗綠色的苔蘚從裡麵長出來,摸上去黏糊糊的。
走了大概十分鐘,前方出現一點光。
不是電燈,也不是火光。是一種泛黃的、像舊紙張那樣的微弱亮度。順著光往前看,能看到一條窄窄的水流,正緩緩上漲。水麵漂著一艘小船,由一疊作業本折成,邊角已經泡得發軟。
船頭坐著一個人。
他穿著褪色的工裝外套,帽子壓得很低,看不清臉。手裡拿著一個木盒,打開後裡麵擺著幾樣東西:一枚生鏽的紐扣,一塊缺角的橡皮,還有一截斷掉的鉛筆。
我停下腳步。
阿絮站在我身側,影子比剛才更實了些。
那人抬起頭,聲音沙啞:“你來了。”
我沒有應聲。
他知道我會來。
他也知道我為什麼來。
他慢慢抬起手,指向我胸口的位置。“用你剩下的壽命,換一個能切斷鎖鏈的方法。”他說,“十年,換一次剝離。”
我沒動。
陳墨吐出的黑血浮現在眼前,裡麵纏著細線一樣的東西。陸綰綰指甲縫裡滲出的銀沙,也是那樣一點點被係統吃掉的。他們都不是自願的,可最後都成了被標好價格的東西。
我不想成為下一個。
“我不換。”我說。
他笑了下,手指敲了敲木盒。“那你打算怎麼辦?等係統把你拆開,像處理報廢零件一樣?”
“那是我的事。”
“你護不住她。”他忽然說,“那個叫陸綰綰的女孩,活不過三天。她的回溯機製已經被標記,每一次倒流都會加速母體激活。你想救她,就得付出代價。”
我還是站著沒動。
左眼有點熱,但我忍住了沒去碰它。
我知道他在試探我。這種交易從來不是為了成交,而是為了留下痕跡。隻要我開口問一句“怎麼換”,哪怕隻是猶豫一秒,係統就會記錄下我的軟弱。
我不開口。
他就沒法收賬。
空氣靜了幾秒。
然後,我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回頭一看,阿絮已經撲了上去。
他的身體像一張被撕開的紙,瞬間膨脹變大,影子直接吞掉了商販下半身。木盒摔在地上,紐扣滾進水裡。商販發出一聲短促的叫聲,整個人開始褪色,像是被擦掉的鉛筆畫。
紙船劇烈晃動,船身裂開幾道口子。
我衝過去扶住船沿,手碰到一堆碎片。其中一片硬物從夾層裡滑出來,落在掌心。
是一張學生證。
泛黃的塑料殼,邊角磨損嚴重。照片上的女人很年輕,紮著馬尾,眼神平靜。背麵印著一行字:南昭學院·詭班·學號073。
我手指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