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個牛眼赤紅,如同被激怒的瘋牛,猛地撲向第三尊倒伏的、身形最為高大的持戟武士泥俑!這一次,他沒有劈砍,而是雙手握刀,將全身力量灌注於刀身,以開山裂石之勢,朝著泥俑寬闊的背部中央,狠狠捅了進去!同時手腕猛力一擰!
“噗嗤——嘩啦!”
柴刀整個沒入泥胎!巨大的力量從內部爆發,泥俑背部轟然炸開一個臉盆大的窟窿!破碎的泥塊如同炮彈般四射飛濺!
一股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混合著血腥、內臟腐敗和某種奇特草藥味的惡臭,如同封閉千年的墓穴被突然掘開,猛地從炸開的窟窿裡噴湧而出!瞬間彌漫了整個殉葬坑!
“嘔——!”坑邊幾個年輕的軍士再也忍不住,彎腰劇烈乾嘔起來。
火光下,那炸開的泥俑胸腔豁口內,赫然蜷縮著一具扭曲的人體!那人穿著一身緊貼身體的漆黑水靠,如同第二層皮膚,上麵還粘連著乾涸碎裂的泥塊。身體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蜷縮在狹小的泥俑腹腔空間裡,顯然是被硬生生塞進去的。此刻背部被柴刀貫穿,汙黑的血混合著破碎的內臟正從豁口汩汩湧出。
最駭人的是他的脖頸——喉管位置,深深插著一根與王翦翦手中一模一樣的、幽藍泛光的楚地水銀針!針尾沒入皮肉,隻留下一點細微的凸起。
“是死士!”都尉駭然失聲,“他們……他們把自己封在泥胎裡?!”
王翦翦一步踏入坑中,靴子踩在冰冷粘稠的血泥混合物上。他無視了那令人窒息的惡臭,蹲下身,斷水劍冰冷的劍尖探入死士背部猙獰的傷口,輕輕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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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啦。”
緊貼脊柱的皮肉被鋒銳無匹的劍尖劃開,露出下方森白的脊椎骨。就在第三節脊椎側麵,一個綠豆大小的烙印痕跡清晰可見——那是一隻造型古樸、線條簡練的玄鳥圖案!
“玄鳥……”王翦翦的聲音冰冷如鐵,“嬴秦宗室之圖騰。卻烙在藏身泥俑、以水銀針封喉的死士身上?”他抬起頭,目光如利刃般掃過坑邊臉色煞白的守陵都尉和軍士,“這陵上,有六國的鬼,也有大秦的蟲豸!”
就在這時,坑壁邊緣堆放殉葬用木箱的角落,傳來一陣騷動。幾名軍士正費力地掀翻一個沉重的大木箱,箱子傾倒,裡麵滾落出一些粗糙的陶罐和幾件陪葬用的皮甲。其中一名軍士眼尖,指著箱底散落的一堆雜物驚呼:“大人!有東西!”
石大個一個箭步衝過去,蒲扇般的大手粗暴地撥開壓在上麵的破皮甲和陶片。在箱底潮濕的稻草和木屑中,一柄長約七寸、形如新月、通體泛著暗啞烏光的怪異匕首顯露出來!匕首的樣式古樸奇詭,刃身兩側各有一道極深的血槽,槽內隱隱殘留著暗藍色的汙漬,顯然是淬了劇毒!
更引人注目的是匕首的柄尾——那裡鑲嵌著一塊拇指大小的青銅方印!印鈕雕成一隻盤踞的蟾蜍,印麵雖被汙垢覆蓋,但依稀可見幾個陰刻的古篆!
石大個抓起匕首,用粗糙的拇指狠狠抹去印麵汙垢,湊到火把下。
火光跳動,清晰地映出印麵上四個鐵畫銀鉤的小篆——
“呂氏門客”。
【3】
頻陽,王家地窖深處。
那柄淬毒的“呂氏門客”匕首,靜靜躺在鋪著黑絨的銅盤裡,蟾蜍印鈕在燭火下泛著幽光。旁邊,是那根致命的楚地水銀針,針尖幽藍依舊。
石大個後背的傷口因劇烈活動再次崩裂,麻布上滲出新鮮的血跡,但他渾然不覺,牛眼死死盯著銅盤中的凶器,胸膛劇烈起伏,如同拉動的風箱:“呂不韋都死多少年了!骨頭渣子都該化了!他娘的,誰還頂著這老鬼的名頭搞事?!”
王翦翦背對銅盤,負手而立,目光落在石壁上懸掛的巨大驪山陵工事圖上。繁複的線條勾勒出地宮甬道、陪葬坑、排水渠……如同一個深埋地下的巨大迷宮。他沒有回答石大個的怒吼,指尖無意識地撚動著一塊孔雀石碎片,那碎片竟在掌心微微發燙。
“將軍!”一名親兵幾乎是跌撞著衝進地窖,臉色是駭人的慘白,嘴唇哆嗦著,聲音因極度的驚懼而變調,“冰……冰窖!蒙毅將軍……他……他……”
王翦翦猛地轉身!
冰窖內,寒氣刺骨。覆蓋在蒙毅遺體上的薄霜在燭光下晶瑩閃爍。王翦翦蹲在冰棺旁,斷水劍的劍尖,正極其緩慢、極其小心地刮過蒙毅緊捂腹部那隻手的手背——那裡,在冰層融化後,顯露出幾道極其細微、幾乎與皮膚紋理融為一體的劃痕。劃痕的走向,並非掙紮所致,反而像是……某種筆畫?
隨著劍尖的刮動,覆蓋其上的薄薄冰晶和細微汙垢被剔除。蒙毅青灰色的手背上,一個用極細的銳器、以無比隱忍和痛苦刻下的字跡,終於清晰地暴露在昏黃的燭光下——
“分”!
一個孤零零的、卻仿佛用儘所有生命刻下的“分”字!筆畫深嵌入骨,邊緣凝固著暗褐色的血痂!
王翦翦的瞳孔驟然收縮!蒙毅臨死前,拚儘全力捂住的不是腹部的孔雀石,而是手背上這個字!他在用最後的生命警示什麼?!
“將軍!快看!”石大個的驚呼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指著蒙毅的咽喉。
隻見蒙毅微微張開的、布滿冰霜的口中,那顆被王翦翦塞入的孔雀石,此刻表麵竟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裂痕深處,一點幽綠的光芒急促地閃爍著,如同垂死掙紮的眼眸。更詭異的是,隨著那光芒的閃爍,蒙毅僵硬的喉骨,竟再次發出極其輕微、卻清晰可聞的“哢…哢…”聲,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裡麵破碎、重組!
王翦翦閃電般出手!兩根手指如鐵鉗般探入蒙毅冰冷的口腔,指尖觸碰到那顆滾燙欲裂的孔雀石,猛地將其摳出!
就在孔雀石離開屍身口腔的刹那——
“啪!”
一聲清脆的裂響!那顆布滿裂痕的孔雀石在王翦翦掌心徹底爆裂!無數細小的綠色碎片如同螢火般四散飛濺!
然而,一道凝練如實質的淡綠色光流,卻從碎裂的核心處激射而出,並未消散,反而如同受到無形牽引,瞬間投射在冰窖一側光滑的冰壁之上!
“滋啦——!”
光流在冰壁上急速蔓延、勾勒!線條清晰,結構嚴謹——竟是一幅縮小而精確的宮殿布局圖!高牆、殿宇、工坊、甬道……圖上核心區域,赫然標注著三個小篆:
“匠作監”!
鹹陽宮匠作監!掌管宮廷器用營造、兼理部分陵工事務的機要重地!
“好個借屍還魂!”王翦翦的聲音在死寂的冰窖裡炸開,冰冷徹骨,每一個字都淬著金鐵殺伐之氣。他緩緩收攏五指,將掌心殘留的孔雀石粉末碾得粉碎。幽綠的光屑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冰窖厚重的石壁,仿佛看到了驪山深處那尚未完工的宏大帝陵,看到了鹹陽宮闕森嚴的匠作監,更看到了那深埋於陶俑內壁、用血與詛咒刻下的七個字——“始皇帝死而地分”。
斷水劍在他腰間,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渴望飲血的低沉嗡鳴。
“有人,”王翦翦碾碎最後一粒石粉,聲音如同宣告末日的寒鐘,在冰窖中激起森然回響,“要在祖龍歸天的那一刻,分大秦的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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