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紅的血珠瞬間滲出!更詭異的是,那些刺入皮肉的絲線,仿佛有生命般,貪婪地吮吸著他的血液,暗紅的絲線迅速被染成更深的、近乎紫黑的色澤!而伴隨著這詭異的吮吸,絲線如同活蛇,竟順著破開的傷口,拚命地向他的血肉深處鑽去!
王翦翦悶哼一聲,斷水劍毫不猶豫地反手一劃!劍鋒精準地貼著掌心皮肉掠過,將那些正在瘋狂鑽入的絲線齊根削斷!被削斷的絲線斷口處滲出紫黑色的粘稠液體,如同瀕死毒蟲的體液,散發出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腥氣。
斷線在血肉中停止了蠕動,但掌心被刺破的傷口處,灼痛感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如同被點燃的炭火般熾烈燃燒起來!血肉模糊中,一個由無數細微血點組成的、扭曲而古老的篆字,在傷口中心緩緩浮現,清晰得如同用燒紅的鐵筆烙印上去——
“羋”!
楚國王族之姓!
王翦翦死死攥緊流血的手掌,指縫間滲出粘稠的血跡,將那截殘留的斷絛和掌心詭異的“羋”字一同包裹。斷水劍在他手中發出低沉而憤怒的嗡鳴,劍鋒所指,正是泗水那依舊翻騰著巨大漩渦、仿佛剛剛吞噬了神器的幽暗河心。他的目光,卻越過混亂的河灘,越過驚惶的人群,投向西北方向——鹹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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鹹陽,武成侯府。夜色如墨,將白日裡雕梁畫棟的府邸浸染成一片沉寂的暗影。書房內沒有點燈,唯有清冷的月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地麵投下支離破碎的光斑。濃重的藥草苦澀氣息彌漫在空氣中,與沉水香清冷的餘韻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壓抑而凝滯的氛圍。
王翦翦靜立在書案前,如同一尊凝固的石像。玄色深衣幾乎與黑暗融為一體,唯有腰間那柄名為“斷水”的古劍,在偶爾流轉的月光下掠過一線幽冷的鋒芒。他攤開左手,掌心向上。白日裡在泗水河畔被絲絛刺破的傷口,已被白色麻布緊緊包裹,但布麵上依舊隱隱滲出一圈暗紅的血漬。那灼燒般的劇痛和掌心烙印般浮現的“羋”字,如同跗骨之疽,時刻啃噬著他的神經。
他的目光,卻落在書案中央。那裡,靜靜躺著半截暗紅色的絲絛。正是從泗水巨鼎耳上斬落、並刺傷他手掌的那一枚“雙魚結”殘絛。此刻脫離了渾濁的河水和血腥的現場,在清冷的月光下,這絲絛的色澤呈現出一種更為純粹的暗紅,如同凝固的鴿血。雙股絞纏的絲線根根分明,蘊含著一種奇特的韌性與光澤。那獨特的雙魚銜尾結,編織手法繁複而精巧,每一個環扣都嚴絲合縫,透著一股曆經歲月沉澱的、近乎偏執的嚴謹與……熟悉。
一種冰冷刺骨的寒意,順著王翦翦的脊椎緩緩爬升。白日裡在河心瞥見的那雙重瞳,那水中少年眼中燃燒的野性與仇恨,與掌心這枚詭異的“羋”字烙印,還有這絲絛上揮之不去的、淡雅卻在此刻顯得無比刺鼻的蘭麝香氣……無數碎片在他腦中瘋狂旋轉、碰撞,試圖拚湊出一個模糊卻令人心悸的輪廓。
這絕非巧合!楚式雙魚結,楚國王族之姓的烙印,還有那少年重瞳……楚國!項氏!一個名字如同驚雷般在他心中炸響——項燕!那個被他親手擊敗、最終自刎於淮水之畔的楚國柱石!那雙在絕望中依舊燃燒著不屈火焰的眼睛,與今日河心水影中那雙年輕的重瞳,竟在記憶深處詭異地重疊!
難道……那水中的少年,是項氏遺孤?這絲絛,是項氏一脈的標記?他們竟敢在始皇帝眼皮底下,在傳國重器上留下如此挑釁的印記?他們想乾什麼?僅僅是為了宣告複仇?還是……有更深、更毒的圖謀?
那縷始終縈繞在絲絛上的淡雅蘭香,此刻卻如同最鋒利的芒刺,狠狠紮在王翦翦的心頭。這香氣……太熟悉了。熟悉到刻骨銘心,熟悉到……讓他不敢深思。
【3】
“石敢。”王翦翦的聲音在死寂的書房中響起,低沉而沙啞,如同砂紙摩擦。
一直如同鐵塔般沉默侍立在書房門口陰影裡的石大個,聞聲立刻上前一步,龐大的身軀在月光下拉出沉重的影子。他白日裡目睹了泗水畔的一切,此刻牛眼中燃燒著壓抑的怒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將軍!”
“夫人……今日如何?”王翦翦的目光依舊停留在案上的絲絛,聲音聽不出絲毫波瀾。
石大個喉結滾動了一下,甕聲回答:“夫人……還是老樣子。午後用了半盞參湯,便說乏了,一直在內室歇著。侍女說……咳得輕了些。”他頓了頓,補充道,“隻是……依舊不讓任何人進她的小花廳。”
花廳。王翦翦的指尖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那是府邸深處,靠近後花園的一處獨立小院,是他夫人羋氏嫁入王家後,唯一堅持要保留的、完全屬於她自己的私密空間。除了兩個自幼跟隨她的楚國陪嫁侍女,任何人,包括王翦翦本人,都極少被允許進入。那裡常年縈繞著清雅的蘭麝香氣,與她身上的一模一樣。
一個瘋狂的、讓他血液幾乎凍結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瘋狂滋長。不,不可能!他的夫人,羋氏,雖出身楚國宗室遠支,但嫁入王家已近二十載,溫婉賢淑,與世無爭。她纏綿病榻多年,連房門都甚少踏出,如何能與泗水河底那驚心動魄的陰謀扯上關係?那絲絛,那香氣……隻是巧合?楚國貴族女子,擅女紅,喜佩蘭,有相似的香囊、相似的編織手法,並不稀奇……
但掌心烙印的“羋”字,那刺入骨髓的灼痛,還有水影中少年那仇恨的重瞳,都如同冰冷的鐵證,撕扯著他試圖構築的“巧合”。
王翦翦緩緩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那熟悉的、混合著藥草苦澀與沉水香冷冽的氣息裡,一絲極其淡雅、卻無比清晰的蘭麝幽香,正從書房通往內宅的廊道方向,若有若無地飄散過來。那是夫人羋氏居所的方向。
“備一盞燈。”王翦翦的聲音恢複了平靜,但那平靜之下,卻仿佛蘊藏著即將噴發的火山。
石大個愣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什麼,臉色微變,但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轉身從書案旁取過一盞早已備好的青銅雁魚燈,用火石點亮。豆大的火苗在燈盞中跳躍起來,溫暖的光暈驅散了門口一小片黑暗。
王翦翦沒有看他,目光如同穿透了層層牆壁,落在那座被夫人視為禁地的幽靜花廳。他伸出未受傷的右手,拿起書案上那半截暗紅的絲絛,緊緊攥在掌心。絲絛冰涼依舊,那縷蘭麝香氣卻如同有了生命,絲絲縷縷鑽入他的鼻腔,直抵心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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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步,走向通往內宅的幽深回廊。腳步沉穩,卻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沉重。石大個提著燈,如同一道沉默的影子,緊緊跟在他身後半步。昏黃的燈光在深沉的夜色中搖曳,隻能照亮腳下方寸之地,兩側雕花的廊柱和懸掛的帷幕在光影中投下幢幢鬼影,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黑暗中窺視。
穿過幾重月洞門,繞過幾處假山水榭,那處獨立的小院出現在回廊儘頭。院門虛掩著,並未上鎖。院內靜悄悄的,隻有風吹過竹葉發出的沙沙輕響。那股清雅的蘭麝香氣在這裡變得格外濃鬱,幾乎蓋過了庭院中草木的清新氣息。
王翦翦在院門前駐足。他沒有立刻推門,而是緩緩抬起右手,將掌心那枚緊攥著的、染著他自己血跡的暗紅雙魚結絲絛,舉到眼前。借著石大個手中雁魚燈昏黃的光,絲絛上那繁複的結扣在光線下纖毫畢現,暗紅的絲線如同凝固的血脈。
他伸出左手,那隻纏著麻布、依舊滲著血的手,輕輕推開了虛掩的院門。
“吱呀——”
木軸轉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刺耳。
花廳內沒有點燈。清冷的月光透過窗欞,勉強勾勒出室內簡潔雅致的輪廓:一張繡架,一張琴案,幾個擺放著簡冊和漆盒的多寶格。空氣中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蘭麝幽香,混雜著一種陳年織物和草藥混合的、難以言喻的氣息。
一個纖細的身影背對著門,坐在窗前的繡墩上。她身著素色深衣,長發鬆鬆挽起,隻用一根簡單的木簪固定。即便隻是一個朦朧的背影,也能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疲憊和病弱。她似乎正低頭看著膝上的某樣東西,對門口的動靜恍若未聞。
王翦翦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瞬間鎖定在女子膝上——那是一個打開著的、樣式古樸的紫檀木妝奩。妝奩內裡鋪著素錦,裡麵並無多少釵環首飾,唯有一束束、一卷卷各色絲線整齊地碼放著。而在那堆絲線的最上方,在清冷月光的照耀下,赫然放著一枚已經編織完成的絲絛!
那絲絛的色澤,是更為溫潤內斂的深朱砂紅。
那絲絛的編織手法,是分毫不差的雙股絞纏!
那絲絛末端打成的結,正是與泗水鼎耳上、與王翦翦掌心那枚斷絛一模一樣的——楚式雙魚銜尾結!
冰冷刺骨的寒意,在這一刻徹底攫住了王翦翦的心臟,凍結了他的血液。最後一絲僥幸被徹底擊碎。
他緩緩抬起右手,將那枚染血的泗水斷絛舉到眼前,指尖撚著它,輕輕一碾。凝固的血痂碎裂,暗紅的絲線在月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澤,如同毒蛇的鱗片。他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刀鋒,穿透花廳內昏暗的光線,死死釘在那病弱女子微微顫抖的背影上。
“夫人,”王翦翦的聲音低沉得如同來自九幽寒淵,每一個字都帶著金鐵摩擦的冰冷與沉痛,在寂靜的花廳內清晰地回蕩,撞擊著四壁,也撞擊著人心,“這楚國死結……”
他停頓了一下,指尖猛地發力,將那枚斷絛徹底碾碎!暗紅的絲線碎屑如同乾涸的血粉,簌簌從他指縫間落下。
“你打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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