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喀嚓！噗嗤——！
脆裂的冰層根本無法承受戰馬的衝擊力！前排數十名匈奴騎兵連人帶馬轟然栽進裸露的、布滿尖銳斷骨的人殉坑中！戰馬淒厲的慘嘶與人瀕死的嚎叫混雜在一起。鋒利的肋骨、腿骨如同天然的拒馬槍，瞬間刺穿了跌落者的胸腹，鮮血如泉噴湧，頃刻間將骨坑染成猩紅的沼澤！
“弩車！目標敵中軍！射！”王翦抓住這轉瞬即逝的戰機，劍鋒如電，直指敵陣後方那數十架猛火油櫃！
絞盤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嘯！十數架床弩同時激發！手臂粗的巨箭離弦而去，帶著恐怖的破空聲！箭杆上捆綁的特製陶罐在飛臨匈奴中軍上空時，被引信精準點燃，淩空炸裂！
噗——！
漫天白色粉末如雪崩般傾瀉而下，瞬間籠罩了匈奴前鋒和那些笨重的油櫃！那是昨夜從殉葬坑中緊急收集、研磨成粉的周室玉璧碎片，混合著被燒焦的殉人骨灰！
白霧彌漫處，詭異的一幕發生了！被粉末沾染的匈奴戰馬，如同被無形的毒針狠狠刺中，突然集體發瘋般狂嘶亂跳！它們雙眼赤紅，口吐白沫，完全不聽騎手控製，狂暴地將背上的騎兵甩飛出去！許多騎手直接摔進了前方仍在燃燒的骨坑火海！而那些粉末在戰場火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妖異的七彩光芒，如同百道虢公怨毒的幽魂在戰場上狂舞、獰笑！
“將軍！快看那裡！”張唐抹去臉上混合著血汙、冰水、黑灰的汙跡，突然指著冰牆一處，聲音因極度震驚而變調。
王翦循聲望去，隻見在冰火交織、融塌最嚴重的區域，那塊虢公盤龍璧竟未被完全封凍，半嵌在汙濁的冰水泥濘中，載沉載浮！更詭異的是，璧身上那濃稠如血的紅沁，在周圍戰場烈焰的高溫烘烤下，竟如同融化的蠟油般化開，絲絲縷縷地滲出玉璧，流入下方汙濁的泥水之中！
那血沁在泥濘中蜿蜒流淌，如同擁有生命般，迅速勾勒出一幅清晰得令人心悸的路線圖——蜿蜒的山脈，曲折的河流，最終指向一個熟悉的地名：頻陽！而在代表頻陽王氏宗祠的位置，一滴最濃稠、最鮮亮的血珠，正顫巍巍地凝聚、滴落，在泥汙中砸開一朵刺目的血花！
【四、璧影噬心】
殘陽如血，潑灑在殘破不堪、汙穢融化的冰牆上，將一切染上悲壯的赤金。
汙濁的冰水泥漿中，那塊虢公盤龍璧兀自浮沉，散發著幽幽的青光與不祥的血色。王翦屏退左右侍衛，獨自踏入及膝深的、冰冷刺骨的泥濘之中。每一步都異常沉重，冰泥裹挾著碎骨和未燃儘的炭屑，發出令人不適的咕嘰聲。斷水劍柄被握得死緊，劍鞘上的雲紋幾乎要嵌入手掌的皮肉。
他伸出劍尖，小心翼翼地挑起泥水中的玉璧。
就在劍尖觸及玉璧的瞬間，異變陡生！
璧身那滴將落未落的濃稠血珠，竟如同活物般猛地一顫，倏地滾落下來！血珠並未融入汙濁的冰泥，反而像一顆沉重的鉛彈，在泥麵上快速彈跳滾動！它滾過的軌跡在泥濘中留下清晰的血線，最終竟在泥麵上凝成兩個刺目的大字——
頻陽！
與此同時，遠處傳來黑夫暴怒的咆哮和金屬撞擊的巨響！
“媽的！給老子出來！”黑夫帶著一群紅了眼的刑徒，正掄著鋤頭、鐵鎬，瘋狂地刨挖著冰牆底部未被完全融化的殘基。他們隻想摳出幾塊值錢的玉料或青銅碎片，換取片刻的溫飽或一口劣酒。一把沉重的青銅鋤頭狠狠砸在一塊凍得異常堅硬的冰坨上！
哐當！哢嚓！
冰坨應聲碎裂！一件被凍在冰核深處的器物轟然墜落，砸在泥濘中，濺起大片汙穢！
那是一柄造型古樸厚重的青銅鉞！鉞身寬闊，刃口布滿綠鏽卻依舊透著鋒銳的寒光。最引人注目的是鉞身中央，一個清晰而獰厲的饕餮獸麵浮雕！而在獸麵額頭正中，赫然刻著一個徽記——一隻展翅欲撲的玄鳥！這正是頻陽王氏一族世代傳承的家徽！
“不可能...”王翦幾步搶到近前，甚至顧不上泥濘，一把抓起沉重的青銅鉞。冰冷的觸感直透骨髓。他指尖顫抖著拂去鉞身上的冰泥，撫摸著那熟悉的玄鳥徽記下方一行古老的銘文——“王齮征戎，襄公十三年”！
“祖父的戰鉞...”王翦的聲音乾澀沙啞，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此乃我祖父王齮隨秦襄公西征犬戎時的佩鉞！他老人家薨逝後，此鉞隨葬頻陽祖陵深處...已近三十年！”
嗡——！
被他隨手丟在泥濘中的虢公盤龍璧，突然發出刺耳的嗡鳴！這嗡鳴聲並非來自玉璧本身，而是與王翦腰間鞘中的斷水劍產生了強烈的共鳴！雙器共振，發出淒厲如鬼哭般的銳響！璧身上未乾的血沁如同活蛇般瘋狂遊走，在泥濘的地麵上再次快速勾勒！
這一次，血線描繪的軌跡不再是山川，而是深入地下！蜿蜒的線條直指驪山，鑽入皇陵地宮深處，最終停留在核心墓室一具巨大的棺槨上！血線清晰地描繪出棺槨被開啟，而一具麵容模糊的屍體麵部，正覆蓋著一塊與虢公盤龍璧紋路完全相同的玉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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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鹹陽八百裡加急！”渾身浴血的傳令兵跌跌撞撞衝過泥濘，撲跪在地，雙手顫抖著捧上一支密封的銅管。
王翦劈開銅管，扯出裡麵染血的帛書。暮色中，少府監的印鑒和冰冷的小篆刺入眼簾：
“...弩機‘李’字經廷尉府、將作監三方勘驗，確係趙將李牧手書無疑。然機括銅料非同凡品，含東海‘鮫淚砂’之獨特成分...此砂唯陛下驪山皇陵鎮墓神獸內腑方有微量儲藏，乃方士徐福秘煉之物，外間絕無可能流通...”
寒風卷著未熄的戰場火星，掠過王翦冰冷的玄甲，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頻陽祖墳被盜！祖父戰鉞重現北疆！匈奴弩機竟聯著驪山皇陵！虢公玉璧直指皇陵地宮！此刻，連象征家族榮耀的青銅鉞都詭異地破冰而出，指向頻陽！
這北疆漫天的風雪，這冰層下累累的周室白骨，這燃燒著未熄戰火的關隘，仿佛都成了一個巨大陰謀的幕布。一隻無形的、冰冷的手，正沿著虢公怨魂和玉璧血線鋪就的幽深路徑，一路向南，向著大秦的心臟、那盤踞在八百裡秦川之上的黑色巨龍——鹹陽宮闕，發出最陰毒的掘進！
王翦眼中寒芒爆射，猛地彎腰，將手中那塊兀自嗡鳴的虢公盤龍璧，狠狠按進冰冷汙濁的泥漿深處！
“給我鎮！”
就在玉璧青光被泥汙徹底吞沒、夔龍紋路消失的刹那——
轟隆隆！
眾人側後方的冰牆殘存根基發出一陣令人心悸的悶響，猛地向下坍塌了一大片！崩落的冰塊和凍土砸入泥漿，激起巨大的泥浪。
泥浪翻湧平息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坍塌處暴露出的景象死死攫住！
在殉葬坑累累白骨的更底層，在凍結的黑色凍土之中，赫然斜插著半塊斷裂的巨大石碑！石碑頂端被侵蝕得模糊不清，但下方露出的碑體上，深深刻鑿的碑文雖曆經歲月和泥水浸染，卻在戰場殘餘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刺目而詭異的血紅色光澤，如同地獄的銘文：
“秦弓勁，楚火烈，周璧為引，九鼎傾裂”
而在那觸目驚心的血色碑文下方，一行被冰泥半掩、卻依舊清晰可辨的小字，如同冰冷的詛咒，狠狠刺入王翦的眼簾：
“頻陽王氏，受璧而始，奉璧而終”
冰泥吞沒了夔龍玉璧，卻浮出了血色讖碑；
北疆的風雪裹挾著周室亡魂的嗚咽，沿著玉璧滲出的血線鋪就的幽冥古道，越過頻陽祖墳的裂痕，刺穿驪山地宮的寂靜，最終將冰冷的手爪，懸停在那座盤踞於渭水之濱的黑色宮闕——鹹陽的心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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