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機關鳶…”王翦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罕見的凝重。他指尖拂過獸皮上一處核心結構的紋路,那熟悉的嵌套方式,與阿房宮承天壁後密室中那座“萬靈噬魂罍”的機括原理,如出一轍!冰冷而精密的殺機,透過獸皮撲麵而來!
“此乃墨家非攻一脈的禁忌之術!”蒙毅湊近細看,倒吸一口涼氣,“相傳早已失傳!此圖所載,絕非尋常木鳶,看其核心驅動與連弩激發裝置…這是攻城掠地的殺器!若依圖製成,可載千斤火藥,淩空投擲,焚城裂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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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翦的目光移向獸皮邊緣一行細小的、幾乎難以辨認的落款標記——一個由規、矩、墨鬥組成的簡化圖騰,正是墨者印記!而在印記下方,赫然刻著一個微小的、卻力透皮背的秦篆:“項”!
項!又是項!
祁連山蚩尤戰車內的玄鐵陰符,焉支山焦土拚出的“項”字礦石,阿房宮密室中毀掉“斷水”劍的楚國巫罍,如今再加上這墨家殺器的設計圖!一條由“項”字串聯的血線,從草原直刺帝國心臟!
“那女奴呢?”王翦抬眼,目光如實質般刺向項拓。
項拓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單獨關押…末將…親自看守。”他頓了頓,艱難地補充,“她…左耳後傷口已包紮…但…拒絕飲食…也…拒絕讓醫官靠近…”
“帶她來。”王翦命令。
片刻,兩名銳士將那個瘦小的少女押進大帳。她依舊赤著腳,單薄的衣衫在帳內寒氣中微微發抖,但脊背卻挺得筆直,清秀的臉上毫無血色,嘴唇緊抿,唯有那雙眼睛,死死盯著王翦案幾上的獸皮圖卷,燃燒著絕望而倔強的火焰。
王翦拿起獸皮,走到少女麵前,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這圖,誰給你的?項燕?還是項羽?”
聽到“項燕”、“項羽”這兩個名字,少女渾身劇震,眼中瞬間迸發出刻骨的仇恨!她猛地抬頭,死死盯住王翦,喉嚨裡發出“嗬嗬”的嘶鳴,像一頭被逼到絕境的小獸!
“不說?”王翦眼神冰冷,“你耳後刺青,乃項氏王族嫡脈之徽。此圖更關係重大。你以為,咬緊牙關,就能守住秘密?”他逼近一步,屬於大秦戰神的磅礴威壓如山傾覆,“告訴我,誰在草原背後,操控這一切?你們與匈奴攣鞮氏,達成了什麼交易?這機關鳶圖,要送往何處?鹹陽?還是…驪山?”
“驪山”二字出口,少女瞳孔驟然收縮!雖然隻是一瞬,卻未能逃過王翦的眼睛!
“驪山皇陵…”蒙毅失聲,“他們想用此物…破壞帝陵?!”
帳內一片死寂,寒意刺骨。若這能載千斤火藥的機關鳶落入敵手,飛臨驪山上空…後果不堪設想!
少女的呼吸變得急促,眼中的絕望幾乎化為實質。她突然猛地掙紮起來,不顧一切地撲向王翦案幾上的燭台!動作快如鬼魅!
“攔住她!”項拓怒吼,下意識拔劍!
但王翦比他更快!一隻覆著鐵甲的手如同鐵鉗,精準地扼住了少女纖細的脖頸,將她淩空提起!
“想死?”王翦的聲音如同九幽寒冰,“沒那麼容易。”
少女雙腳離地,窒息讓她臉孔漲紅,雙手徒勞地抓撓著王翦的鐵臂。就在她意識即將模糊的刹那,王翦猛地將她摜在地上!
“咳…咳咳…”少女蜷縮在地,劇烈咳嗽,涕淚橫流。
王翦蹲下身,冰冷的鐵指套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聽著。項氏血脈,在你身上已近斷絕。你守住的秘密,隻會讓你的族人死得更快、更慘。說出來,我或許…能給項氏留一條活路。”
少女渙散的目光在王翦臉上聚焦。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裡,沒有憐憫,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冷酷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沉重。她嘴唇顫抖著,沾滿血汙的手指,顫抖著抬起,指向王翦腰間——那柄隕鐵所鑄的匕首“斷鱗”,又艱難地移向項拓,最後,指向帳外驪山的方向。
喉嚨裡,擠出幾個破碎嘶啞、卻清晰無比的氣音:
“祖…龍…歸…天…”
“九…鼎…重…鑄…”
“楚…雖…三…戶…”
“亡…秦…必…楚!”
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狠狠紮入帳內每個人的耳中!
項拓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蒙毅驚駭欲絕!
王翦緩緩直起身,陰影籠罩著地上的少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有燭火在他眼中投下兩簇幽深的寒芒。
祖龍歸天,九鼎重鑄…匈奴的刀鋒,楚國的餘燼,墨家的禁術…所有線索,終於在這惡毒的讖語中,彙聚成指向帝國心臟的致命一擊!
【四:梟鳴九鼎】
夜,深沉如墨。
五原郡的寒風在長城垛口間尖嘯,如同萬千冤魂在哭嚎。
行轅內,燭火將王翦挺直的身影拉長,投在帳壁上,如同沉默的山嶽,壓抑著即將爆發的雷霆。蒙毅已被屏退。項拓依舊如標槍般立在帳中,隻是臉色在燭光下明暗不定,鐵甲下的肌肉緊繃如弦。
案幾上,那片薄如蟬翼的獸皮圖卷已被收起,與少女吐露的八字讖語一起,沉甸甸壓在兩人心頭。
“大將軍…”項拓終於開口,聲音乾澀,“此女…所言…未必是真!或是匈奴人教她的離間之語!項氏…項氏早已…”
“早已什麼?”王翦打斷他,目光如電射來,“早已被大秦鐵騎碾為齏粉?項燕自刎,項梁梟首,項羽失蹤…項氏王族,明麵上確實已絕。可這刺青,做不得假!”他指向被單獨囚禁在側帳的方向,“非嫡脈近支,不可刺此玄鳥踏蟒!她是誰?項燕幼女?還是項羽之妹?亦或是…某個流亡長老精心培育的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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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拓如遭重擊,嘴唇翕動,卻發不出聲音。血脈的烙印如同燒紅的烙鐵,燙得他靈魂都在顫抖。
“離間?”王翦冷笑一聲,走到帳壁懸掛的巨幅羊皮輿圖前,指尖重重劃過祁連山、焉支山、陰山,最終落在鹹陽、驪山,“祁連山的蚩尤戰車,焉支山的‘項’字礦石,長城下的血磚詛咒,阿房宮的巫罍,如今再加上這墨家機關鳶圖和項氏遺孤…樁樁件件,環環相扣,皆指向‘項’字!這是陽謀!是要告訴我王翦,告訴陛下,告訴全天下——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他們回來了!帶著匈奴的鐵蹄和墨家的殺器,回來了!”
他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驚雷,在項拓耳邊炸響!
“這女奴,是餌,也是信使。”王翦轉過身,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刻的陰影,“她耳後藏圖,身負族徽,被毒啞卻未被滅口,就是要讓她被我們發現!就是要讓這讖語,通過你項拓,傳入我的耳中!‘祖龍歸天,九鼎重鑄’…”他緩緩重複這八個字,眼中寒芒爆射,“這是要亂大秦國本!是要在陛下…駕崩之日,引動四方烽煙,以墨家凶器毀驪山龍脈,斷我大秦氣運!”
項拓渾身冰冷,仿佛血液都已凍結。他不是沒想過陰謀,卻未曾料到這局如此之深、之毒!
“那…大將軍…我們…”
“將計就計。”王翦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鐵血意誌,“此女,嚴加看管,對外宣稱傷重瀕死,不得讓任何人接觸,包括醫官!你親自負責!”
“諾!”項拓凜然抱拳。
“至於這圖…”王翦拿起那卷獸皮,眼神幽深,“墨家機關術,能造凶器,亦能築堅城。公輸家那幫廢物,守著阿房宮的‘七星閉戶’便以為天下無雙…蒙毅!”
“末將在!”蒙毅應聲而入。
“持我將令,八百裡加急,密送此圖入鹹陽,交予少府章邯!命其召集墨者遺賢,秘密入少府匠作監!”王翦將獸皮圖卷鄭重遞出,“告訴他們,按圖索驥,反向推演!我要這機關鳶飛不起來之前,它的每一處弱點,都刻在少府工匠的腦子裡!更要造出,能將它淩空擊碎的…大秦之鳶!”
“諾!”蒙毅雙手接過圖卷,如同接過千鈞重擔。
“還有,”王翦的目光投向帳外無邊的黑夜,仿佛穿透千山萬水,落在那座沉睡的帝王陵寢,“傳訊驪山監禦史,皇陵‘斷龍石’區域,增派三倍銳士!凡有異動,無論何人,格殺勿論!再密告陛下近侍中車府令趙高…”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陛下丹藥…需加倍留意…‘祖龍’安危,重於泰山!”
蒙毅與項拓同時一震,深深垂首:“諾!”
燭火猛地跳躍了一下。帳內陷入沉寂,隻有塞外的風聲嗚咽不止,如同梟鳥在黑暗中發出不祥的鳴叫。
王翦獨立輿圖前,指尖劃過代表驪山的標記,又緩緩移至象征鹹陽的黑色玄鳥。項氏亡魂的詛咒,匈奴的狼煙,墨家的凶鳶…所有暗流,都將在那座龍氣彙聚的山陵下,迎來最終的碰撞。
九鼎之重,豈容宵小覬覦?
他緩緩握緊了腰間的“斷鱗”。隕鐵冰冷的觸感傳來,帶著祁連的風雪、焉支的焦土、長城的血淚。
這盤以帝國國運為注的殺局,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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