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田埂異糞,墨符初現】
深秋的涇陽,寒意砭骨,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髓。枯黃的蘆葦在渭水支流邊顫抖著,仿佛在訴說著這片土地的蕭瑟與淒涼。
王翦勒住馬韁,那匹駿馬也似乎感受到了寒冷,不安地踏著蹄子。他低頭看去,隻見玄鐵劍的劍鞘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細密的霜花,仿佛是這深秋的寒意給它披上了一件銀裝。他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那韁繩,卻發現韁繩已經被凍得發硬,失去了往日的柔軟。
秦軍一路追剿匈奴殘部,來到了這片衝積平原。田埂上散落著被踐踏的麥茬,那是他們追逐敵人時留下的痕跡。然而,遠處村落的炊煙卻異常稀少,與這廣袤的平原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那寥寥幾縷炊煙,仿佛是被一種無形的恐懼扼住了咽喉,無法自由地升騰。
“上將軍,前方田埂有異常。”陳武的聲音打破了寂靜,他正蹲在一片翻耕過的土地旁,手指著幾堆排列詭異的牛糞。那些牛糞堆得方方正正,邊緣用細土勾勒出規整的輪廓,與尋常農家隨意丟棄的穢物截然不同。更奇怪的是,每堆牛糞中央都插著一根乾枯的黍稈,稈尖指向西北方的驪山方向。
王翦翻身下馬,靴底踩在結霜的泥土上發出脆響。他湊近觀察,發現牛糞表層雖已凍乾,內部卻異常濕潤,還混雜著細碎的粟米殼。“這不是普通的農家肥。”他用匕首撥開牛糞,斷麵露出均勻的分層,底層鋪著一層炭灰,將糞便與泥土隔絕開來,“有人特意處理過。”
趙平率領的斥候隊在周圍展開搜索,很快在相鄰的田埂上發現了更多類似的牛糞堆。這些糞堆間距相等,形成縱橫交錯的直線,遠遠望去竟構成了某種幾何圖案。“是正方形和三角形!”趙平驚呼著用樹枝在地上畫出輪廓,“每三個正方形圍著一個三角形,排列得絲毫不差。”
老石匠拄著工兵鏟走到糞堆旁,眯起眼睛端詳那些黍稈的指向。“不對頭,這黍稈是有意插的。”他拔出一根嗅了嗅,稈芯隱約有鬆煙的氣味,“裡麵藏著東西!”用匕首縱向剖開黍稈,果然露出一卷細如發絲的絹布,展開後上麵是幾個歪歪扭扭的符號,像是用燒紅的細針烙上去的。
那些符號呈折線狀,拐角處都有細小的圓點標記,與他們在蕭關楚帛書上見過的圖案截然不同。老石匠卻臉色驟變,從懷中掏出一塊磨損的木牌——那是他年輕時在墨家工坊當學徒的信物,牌上雕刻的工匠標記與絹布符號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是墨家的‘矩尺符’!”他聲音發顫,“這是墨家工匠用來標記器械故障的符號。”
王翦接過絹布對著陽光細看,發現符號邊緣有細微的劃痕,顯然是倉促間刻成的。他突然意識到這些糞堆的排列並非隨意為之,而是某種坐標標記。“陳武,拿地圖來!”當軍用輿圖在田埂上鋪展開時,所有糞堆的位置恰好對應著涇陽通往驪山的七條隱蔽路徑,每個三角形符號都位於路徑的岔路口。
此時一名士兵在最大的糞堆下挖出了更奇怪的東西:一個燒製粗糙的陶甕,裡麵裝滿了乾燥的牛糞,而牛糞中埋著數十枚青銅算籌。算籌上沒有數字,卻刻著與絹布相同的符號,其中幾枚算籌拚接後,形成了一個完整的“械”字——秦隸中“器械”的簡寫。
“是工匠的密語。”王翦將算籌排列整齊,陽光透過符號的縫隙在地圖上投射出光斑,“這些牛糞堆是路標,符號在指示什麼東西。”遠處傳來幾聲犬吠,村落裡的煙囪突然冒出黑煙,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他立刻下令:“封鎖這片田野,仔細搜查所有糞堆,任何符號都不能放過!”
秦軍士兵分散開來,用長矛小心翼翼地撥開糞堆。隨著更多符號被發現,老石匠逐漸辨認出其中的規律:正方形代表安全路線,三角形表示關卡,圓點則標記著隱蔽的藏匿點。而那個反複出現的“械”字符號,總是出現在通往驪山的主路徑上。
暮色降臨時,趙平在最後一個糞堆下發現了關鍵線索:一塊被牛糞包裹的竹簡,上麵用墨筆寫著“戊夜”二字,旁邊畫著三個並列的三角形符號。老石匠顫抖著說:“戊夜是三更天,三個三角形在墨家符號裡代表‘急’——他們要在三更天有緊急行動!”
【二:符號破譯,匠亂初顯】
在涇陽驛館的房間裡,一盞油燈徹夜不熄,昏黃的燈光照亮了屋內的每一個角落。王翦坐在桌前,專注地將收集到的符號一個一個地謄抄在羊皮紙上。他的筆觸細膩而準確,每一個符號都被描繪得清晰可見。
這些符號密密麻麻地布滿了羊皮紙,它們形狀各異,有的像幾何圖形,有的像神秘的符號。在燈光的映照下,這些符號仿佛活了過來,仿佛在訴說著它們背後的故事。
陳武則站在一旁,按照發現的順序將算籌整齊地排列在桌上。他仔細地觀察著每一根算籌,思考著它們之間的關係和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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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平則站在牆邊,用炭筆在牆上畫出了糞堆分布的坐標圖。他仔細地測量著每一個糞堆的位置,並用線條將它們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幅複雜的圖形。
而老石匠則蹲在房間的角落裡,翻看著他隨身攜帶的墨家殘卷。他的目光專注而認真,似乎在尋找著什麼重要的線索。
整個房間裡彌漫著鬆煙墨和牛糞混合的奇特氣味,這種氣味讓人感到有些刺鼻,但同時也給人一種古老而神秘的感覺。
“這些符號有雙重含義。”老石匠突然指著羊皮紙上的圖案,“表麵是路徑標記,實則是工匠暗語。”他用炭筆在旁邊畫出對應的墨家符號,“這個正方形裡加圓點,在墨家營造術中代表‘倉庫’;三角形頂角朝上,是‘武器’的意思。”
王翦對比著兩種符號,發現確實存在對應關係。當他將“戊夜”“倉庫”“武器”幾個符號串聯起來時,一個可怕的猜想浮現出來:“他們要在三更天襲擊武器庫!”趙平立刻鋪開驪山陵區的草圖,上麵標記著七個存放施工器械的倉庫,其中最大的三座恰好在糞堆標記的路徑終點。
此時搜查糞堆的士兵又有新發現:一枚刻著“酈山”二字的銅印,印泥混雜著牛糞和炭灰,顯然是用來蓋章確認的信物。更重要的是,印背刻著與絹布相同的三角形符號,邊緣還有磨損的痕跡,說明已被多次使用。
“是驪山陵的工匠印信。”老石匠認出印文的格式,“這種銅印由將作少府頒發,每個工頭一枚,用來核對物料領用。”他突然想起什麼,翻到墨家殘卷的某一頁,上麵記載著秦惠王時期墨家工匠的秘密聯絡方式,“他們在用墨家古法傳遞消息!當年墨者就是用器物符號在各國間傳遞情報。”
陳武在整理算籌時發現了符號的排列規律:每七個符號為一組,對應著一周的日期。最新發現的符號組中,除了“戊夜”“倉庫”,還有一個從未見過的螺旋形圖案。老石匠凝視許久,突然拍案而起:“是‘舉’!墨家符號裡的‘舉事’之意!”
這個發現讓所有人脊背發涼。王翦立刻下令傳訊涇陽縣令,詢問驪山陵工匠的動向。半個時辰後縣令匆匆趕來,臉色慘白地稟報:“上月起,已有百餘名工匠失蹤,督造官怕擔罪責隱瞞未報。昨日負責機弩營的工匠頭目也不見了!”
根據縣令提供的工匠名冊,失蹤者多為楚地籍貫的石匠、木匠和鐵匠,恰好是製造兵器的關鍵人手。名冊上一個被圈掉的名字引起王翦注意——“周文”,備注欄寫著“楚地蘄縣人,善機弩”,正是之前在龍祠發現的竹簡中提到的機弩工匠。
“他們在串聯工匠!”王翦用劍鞘指著地圖上的符號分布,“這些牛糞堆從涇陽一直延伸到驪山腳下,形成了完整的情報網。”他拿起刻有“酈山”的銅印,印泥中的炭灰在燈下泛著詭異的光澤,“這不是普通的逃亡,是有組織的暴動!”
老石匠繼續破譯剩餘符號,在最邊緣的糞堆符號中發現了數字標記:“三”“七”“十二”。結合墨家符號的計數方式,翻譯過來便是“三千人”“初七”“十二處”。“他們約定在初七夜裡,由十二處工坊同時舉事,參與人數至少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