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沉悶的腳步聲像是擂鼓,一下下砸在青石板上,也砸在魏喜和阿讚林的心上。
那屍王通體黢黑,腐爛的皮肉下青筋暴起,指甲足有三寸長,泛著烏沉沉的寒光。
它每往前挪一步,周遭的空氣就凝滯一分,一股帶著屍臭與血腥的強悍威壓鋪天蓋地壓下來,壓得魏喜胸口發悶,連呼吸都帶著鐵鏽味。
他癱在地上,後背的傷口還在汩汩冒血,那是剛才被屍王一掌拍出來的,黑紅色的血珠滲進泥土裡,滋滋地冒著白煙,顯然屍毒已經順著血脈往四肢百骸鑽了。
真的要死了嗎?
魏喜的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視線都開始模糊。
他能感覺到屍毒在灼燒他的五臟六腑,嘴唇已經紫得發黑,連帶著指尖都泛起了青灰色。
他可是魏家傳人啊,祖祖輩輩靠趕屍為生,從湘西大山裡走出來的,一手煉屍術在道上也算小有名氣。
可誰能想到,他祖孫三代耗費心血煉製的這具屍王,竟然會失控到這種地步?
這哪裡還是受他操控的傀儡,分明是一頭掙脫了枷鎖的洪荒猛獸。
屍王的腳步越來越近,那股屍臭味濃得嗆人。
它停在魏喜麵前,佝僂的身軀緩緩挺直,足有兩米高的個頭遮天蔽日。
魏喜甚至能看清它眼眶裡轉動的黑色屍氣,還有嘴角淌下來的粘稠涎水。
下一秒,屍王猛地抬起利爪,五根指甲像是五把淬了毒的匕首,帶著破風的銳響,朝著魏喜的天靈蓋抓了過去。
“完了……”
魏喜絕望地閉上眼睛,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一口黑血噴了出來。
他腦子裡閃過無數畫麵小時候跟著爺爺進山趕屍的場景,父親臨終前囑咐他看好魏家傳家寶的模樣,還有自己這些年苦心鑽研煉屍術的日夜……
原來,縱橫半生,到頭來竟是死在自己煉出來的東西手裡。
真是天大的諷刺。
就在那冰冷的指甲即將觸碰到他皮膚的刹那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炸開。
魏喜隻覺得一股勁風擦著他的臉頰掃過,緊接著便是重物落地的悶響。
他下意識地睜開眼,就看見那不可一世的屍王,竟然被一個黑乎乎的龐然大物撞飛出去,狠狠砸在三丈外的老槐樹上,震得樹乾簌簌發抖,落下滿地枯黃的葉子。
“咳咳……”
魏喜劇烈地咳嗽起來,嘴裡還在淌血,可那雙原本黯淡的眼睛裡,卻迸發出了求生的光芒。
活著不好嗎?
當然好!
他撐著胳膊想要坐起來,目光死死盯著那道突然出現的黑影。
那是一隻體型巨大的蝙蝠,展開的翅膀足有幾米寬,渾身覆蓋著油光水滑的黑毛,爪子像是鐵鉤一樣泛著冷光。
它懸停在半空中,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爬起來的屍王,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屍王顯然被撞懵了,它晃了晃腦袋,脖頸處的皮肉裂開一道口子,黑血汩汩往外流。
但這點傷對它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它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裡燃起滔天怒火。
被封印在魏家祠堂地底一百多年,它早就餓瘋了!
好不容易掙脫束縛,好不容易找到這麼個鮮活的血肉,眼看就要飽餐一頓,竟然被人打斷了!
“吼!”
屍王發出一聲震徹山林的咆哮,聲音裡充滿了暴戾與怨毒。
它雙腳猛地蹬地,整個人像是一顆炮彈一樣朝著半空中的蝙蝠精撲了過去,利爪揮舞間,帶起陣陣陰風。
蝙蝠精絲毫不懼,翅膀一振,靈活地躲過屍王的撲擊,同時伸出利爪,狠狠抓在屍王的肩膀上。
“滋啦!”
金鐵交擊的刺耳聲響炸開,火星四濺。
屍王的皮肉堅硬如鐵,蝙蝠精的利爪抓上去,竟然隻留下幾道深深的白痕。
但這一下也徹底激怒了屍王,它反手抓住蝙蝠精的翅膀,狠狠往地上摜去。
蝙蝠精嘶鳴一聲,翅膀用力一振,帶著屍王再次衝上半空。
一時間,半空中黑影翻騰,嘶吼聲、利爪撕裂皮肉的聲音、翅膀扇動的風聲交織在一起。
一屍一精怪打得難解難分,撞斷了無數樹枝,揚起漫天塵土。
這……什麼情況?
魏喜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竟忘了身上的劇痛。
他轉過頭,看向旁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阿讚林,嘴唇動了動,想要問些什麼。
阿讚林卻突然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彆說話。”
他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冷意。
話音未落,他便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巧的瓶子,拔開瓶塞,指尖一撚,一隻通體金黃、約莫拇指大小的蠶蠱便爬了出來,在他指尖慢悠悠地蠕動著。
“金蠶蠱,食百毒。”阿讚林淡淡說了一句,屈指一彈,那金蠶蠱便像是一道金色的閃電,精準地落在了魏喜後背的傷口上。
冰涼的觸感傳來,魏喜下意識地一顫,隨即就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吸力從傷口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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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原本在他血脈裡橫衝直撞的屍毒,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樣,瘋狂地朝著傷口湧去,被金蠶蠱一口口吸食乾淨。
那屍毒對魏喜來說是穿腸爛肚的劇毒,對金蠶蠱而言,卻是無上的滋補品。
它趴在傷口上,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鼓脹起來,原本黯淡的金色變得越發鮮亮,甚至隱隱透出一絲紅光。
魏喜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灼燒五臟六腑的痛楚正在迅速消退,原本紫黑的嘴唇也漸漸恢複了血色,連帶著四肢百骸裡的滯澀感都消失了。
再晚一會兒,他怕是真的要屍變,變成一具任人擺布的行屍走肉了。
“多……多謝救命之恩!”
魏喜撐著地麵坐起來,對著阿讚林拱手作揖,聲音裡滿是感激。
剛才他還因為阿讚林要價太高而心生不滿,現在想來,真是可笑。
阿讚林卻擺了擺手,打斷了他的話,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更是冷得像冰:“彆廢話。
我又不是白救你一命,得加錢。”
魏喜先是一愣,隨即鬆了口氣,甚至忍不住笑了出來。
加錢好啊!
他魏家彆的沒有,就是不缺錢。
隻要能活著,彆說加錢,就算把家底掏出來一半,他都願意。
阿讚林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一百萬。現金,或者轉賬。”
“沒問題!”
魏喜想都沒想,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張黑卡,遞了過去,“密碼,裡麵有一百萬,足夠了。”
阿讚林接過銀行卡,看都沒看,直接塞進了隨身的黑色布包裡,動作行雲流水,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交易。
魏喜看著半空中還在激戰的一人一屍,心裡的疑惑再也壓不住了:“敢問……那半空中的蝙蝠是什麼東西?
怎麼會這麼大?還能跟屍王打得不相上下?”
阿讚林抬眼瞥了一眼半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那是我師傅當年用控靈降收伏的蝙蝠精,跟在我身邊十幾年了,算是我的底牌之一。
不到生死關頭,不能動用。”
說話間,金蠶蠱已經將魏喜身上的屍毒吸食殆儘。
它懶洋洋地蠕動了一下,從傷口上爬下來,慢悠悠地爬回阿讚林手中的瓶子裡,蜷縮成一團,開始陷入沉睡。
顯然,這一頓“大餐”讓它獲益匪淺,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魏喜站起身,再次對著阿讚林拱手,態度恭敬了許多:“多謝。
之前多有得罪,還請阿讚海涵。
若不是你出手相救,我魏喜今天怕是真的要葬身於此了。”
阿讚林收起瓶子,拍了拍布包,語氣依舊平淡:“沒什麼。
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更何況,你還花錢了。我又不是什麼小氣的人。”
他的目光重新投向半空中的激戰,眉頭微微皺起。
那屍王的強悍,還是超出了他的預料。
蝙蝠精雖然凶猛,可想要徹底解決掉屍王,怕是沒那麼容易。
這場仗,還沒完。
破廟的殘簷在月光下支棱著,像一截豁了牙的骨頭。
夜風卷著塵土與腐葉,刮過斷壁殘垣,發出嗚嗚的聲響,襯得半空中的廝殺更顯慘烈。
屍王被蝙蝠精撞飛出去的那一刻,整個身軀狠狠砸在破廟的山牆上,轟隆一聲,本就搖搖欲墜的土牆登時塌了半邊,碎磚亂石濺得滿地都是。
它從瓦礫堆裡爬出來時,脖頸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著,半邊腦袋的皮肉被刮掉,露出白森森的顱骨,眼窩深處的黑色屍氣翻湧得更凶了。
“吼!”
一聲暴唳的嘶吼衝破雲霄,屍王猛地弓起身子,雙腳在斷牆上狠狠一蹬,整個人化作一道黢黑的殘影,再次朝著蝙蝠精撲去。
它的利爪在月光下劃過一道寒光,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直取蝙蝠精的翅膀那是精怪最脆弱的地方。
蝙蝠精雙翼一展,丈寬的翅麵掠過半空,帶起一股勁風,堪堪躲過這致命一抓。
它的反應極快,趁著屍王撲空的間隙,利爪反扣,狠狠抓向屍王的後背。
隻聽“嗤啦”一聲,五道深可見骨的血痕赫然出現在屍王的脊背上,黑紅色的屍血汩汩湧出,滴落在下方的破廟瓦頂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響。
屍王吃痛,卻像是毫無所覺一般,反手一肘撞向蝙蝠精的胸腹。
蝙蝠精來不及躲閃,被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正著,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龐大的身軀被撞得倒飛出去,翅膀擦過旁邊的老槐樹,粗壯的樹枝應聲而斷,落葉紛飛。
魏喜站在地上,看得心驚肉跳。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一屍一精怪的每一次碰撞,都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
那股強橫的氣浪席卷而來,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隻能死死扶住身邊的斷柱,勉強站穩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