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剛蒙蒙亮,窗簾縫隙裡漏進的微光還沒來得及鋪滿房間,阿讚林幾人就已經利落地打點好行囊。
房間裡殘留著昨夜匆忙的痕跡,空氣中似乎還飄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緊張氣息。
他們沉默地走出酒店房間,腳步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麼,電梯下降時的失重感,莫名讓人心裡一沉。
越野車就停在酒店門口,車身蒙了層薄塵,在清晨的冷光裡透著股生人勿近的硬朗。
拉開車門,坐進熟悉的座椅,皮革的涼意透過衣料滲進來,倒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車子緩緩駛離酒店停車場,輪胎碾過地麵的沙沙聲在寂靜的清晨格外清晰。
後視鏡裡,酒店的輪廓越來越小,最終縮成一個模糊的點,被晨霧吞了進去。
後座上,老謝靠著車窗,腦袋隨著車身的輕微晃動一點一點,濃重的困意像潮水般將他淹沒,昨晚幾乎沒合眼,此刻眼皮重得像粘了膠,早就打起了瞌睡,發出輕微的鼾聲。
“師傅,我們這是往哪兒開?”駕駛座上的烏鴉一邊熟練地打著方向盤,一邊側頭問副駕的阿讚林。
他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前方的路況,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著,帶著點按捺不住的躁動。
阿讚林望著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眉頭微蹙,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輕輕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疲憊,“先暫時離開江西再說,這裡……不是久留之地。”
最後幾個字說得很輕,卻像一塊石頭落進了車廂裡,沉甸甸的。
“好。”烏鴉應了一聲,沒再多問。腳下猛地一踩油門,越野車引擎發出一聲低吼,速度瞬間提了上來,像支離弦的箭,朝著遠離江西腹地的方向疾馳而去。
車子剛駛離市區,駛上一條相對僻靜的公路沒多久,後座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鈴鈴鈴”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裡顯得格外突兀。
老謝被這鈴聲驚得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睛,眼神還有些發懵,腦袋裡像是塞了團棉花,嗡嗡作響。
他迷迷糊糊地在口袋裡摸了半天,才掏出那個屏幕有些裂紋的舊手機。
屏幕上跳動著一串陌生的號碼,歸屬地顯示是泰國。
老謝眯著眼睛湊近了看,備注赫然是“黃誠信”。他這才鬆了口氣,手指在屏幕上劃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喂,黃經理啊,這大清早的,有什麼事情啊?”
老謝的聲音還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帶著點不耐煩,又有點敷衍。
電話那頭傳來黃誠信那標誌性的、帶著濃重福建腔調的普通話,語速飛快,像打機關槍似的:“老謝啊!你現在在哪裡呢?
我有筆生意介紹給你,你要不要做啊?阿讚林師傅在不在你那邊啊?”
老謝一聽有生意,困意頓時消了大半,精神一振,連忙說道:“在呢在呢!
我現在就跟阿讚林師傅一塊兒呢,混口飯吃不容易啊。
不知道你有什麼好生意要談啊?”他的語氣立刻熱絡起來,眼睛裡也有了光。
黃誠信在那頭嘿嘿笑了兩聲,說道:“是這樣的啦。我有個東北的牌商朋友,你也認識啦,就是那個田先生,你還記得不記得?”
“田先生?”老謝愣了一下,隨即拍了下大腿,“嗨!怎麼不記得!那可是老熟人了!
以前他跟高雄一塊兒來我這兒拿過佛牌,算是高雄的下遊商了。”他頓了頓,有些疑惑地說,“不過這都好些年沒聯係了,我後來給他打電話,好像是換號碼了,根本打不通。
怎麼,這次你找我,是跟他有關?”
“可不是嘛!”黃誠信的聲音透過聽筒傳來,帶著點神秘,“田先生說他最近接了個生意,手上有個客戶遇到了點麻煩,找了好些人都沒解決,想找個厲害的阿讚師傅去看看。
你也知道,東北那邊最有名的就是出馬仙了,那客戶前前後後找了好幾個出馬仙看事,結果呢?都沒搞定!
所以田先生就琢磨著,要不找個泰國的阿讚來試試,這不就想到我這兒了嘛。”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著點邀功的意味:“我一想啊,這不是巧了嘛!
知道阿讚林師傅正好在國內,這要是從泰國再叫個師傅過來,一來一回多麻煩,再說了,這不是快過年了嘛,海關那邊管控得嚴得很,好多阿讚師傅的法器都帶不過來,而且那些師傅也不愛這時候出國接生意。
這不就想到你和阿讚林師傅了嘛,大家都是熟人,有錢一起賺才是正經事,你說對吧?”
“那是那是,”老謝連忙附和,心裡卻打起了嘀咕,能讓好幾個出馬仙都束手無策的事,恐怕不簡單,“那這次田先生接的活,是在哪個地方啊?”
“在東北沈陽。”黃誠信說道,“你看啊,要是方便的話,你就跟阿讚林師傅商量商量,一塊兒去沈陽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把這事兒給解決了。”
老謝越聽越好奇,忍不住追問:“那他那個客戶到底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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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好幾個出馬仙都搞不定?一般來說,東北的出馬仙還是很有兩下子的,效果挺明顯的啊。”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黃誠信的聲音帶著點含糊,“我聽田先生說,好像是他客戶的房子出了問題。
那房子邪乎得很,經常大半夜的有人聽見裡麵有說話的聲音,可一打開門看呢,又啥人都沒有。
後來啊,那房子就老出事,已經死了好幾個租客了!
現在那客戶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要是再不想辦法處理,那房子怕是徹底沒人敢租了,砸在手裡了都。”
黃誠信歎了口氣:“更多的細節,那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也就是個中間人。
這樣,我把田先生的新電話號碼發給你,他換號了,你拿到之後自己聯係他,具體情況你們再細聊?”
“行,那沒問題。”老謝一口答應下來,心裡已經開始盤算起來。
掛斷電話沒多久,手機“叮”的一聲,黃誠信發來一條短信,正是田先生的電話號碼,歸屬地顯示是遼寧省沈陽市。
老謝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懸了兩秒,終究還是按了撥號鍵。
聽筒裡傳來“嘟嘟”的忙音,每一聲都像敲在他緊繃的神經上畢竟當年跟田先生那檔子事,確實是他理虧,雖然後來退了錢,可梁子算是結下了,這會兒主動聯係,心裡難免打鼓。
“喂,哪位?”電話接通的瞬間,一道洪亮又帶著點沙啞的東北口音撞了出來,那股子直來直去的勁兒,隔著聽筒都能想象出對方皺著眉的模樣。
老謝趕緊堆起笑,聲音透著幾分刻意的熱絡:“田先生!田老板!還記不記得我啊?
老謝啊!當年在泰國跟您打過好幾次交道的那個!”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隨即爆發出一聲帶著火氣的嚷嚷:“老謝?你這老狐狸!化成灰我都認得你!
當年就是你小子賣給我那批假佛牌,害我差點砸了招牌!”
老謝臉上的笑僵了僵,趕緊賠著不是:“哎呀田先生,這都是多少年前的陳芝麻爛穀子了,您還記著呢?
那佛牌的錢我不當時就一分不少退給您了嗎?連帶著給您客戶的賠償,我都掏了一半不是?”
“哼,你說得輕巧!”田先生的語氣裡滿是不屑,“錢能彌補信譽嗎?
那客戶是做建材生意的大老板,就因為你那破牌沒效果,人家兒子中考落榜,認定是我給的東西邪門,在圈子裡到處說我賣假貨!
我那陣子差點沒在長春混下去,你知道不?”
這話像針似的紮在老謝心上,他乾笑兩聲,趕緊轉移話題:“是是是,當年確實是我不對,我給您賠罪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次可不是我主動找您,是黃經理聯係的我,說您這邊有筆生意,需要阿讚師傅幫忙解決?”
他特意加重了“阿讚師傅”四個字,又補充道,“巧了不是,我現在正跟阿讚林師傅在一塊兒呢。”
“阿讚林?”田先生的聲音頓了頓,聽著有些茫然,“沒聽過這名號啊,泰國的阿讚我認識不少,沒這號人物啊。”
老謝心裡一喜,就等他這句話呢,立刻拔高了音量:“田先生您是好些年沒去泰國了,這幾年新出來的厲害角色您不知道也正常!
阿讚林師傅可是檳城鬼王的親傳弟子!當年在泰南深山裡苦修了多年,最近這兩年才出來接生意,論驅邪鎮煞的本事,在整個東南亞都是數得著的!”
他這話半真半假,阿讚林的確師從鬼王,但苦修年限是他刻意往長了說的,無非是想抬高身價。
果然,電話那頭的田先生“哦”了一聲,語氣明顯緩和了些:“原來是鬼王的徒弟……那倒是有點意思了。
我前七八年前去檳城,還想求鬼王給我做個招財法事,人家根本不見外客,沒想到他徒弟倒在國內。”
“這就是緣分嘛!”老謝趕緊順坡下驢,“所以黃經理一說您這邊有難處,我立馬就跟您聯係了,都是老熟人,能幫上忙的肯定不含糊。”
田先生在那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行吧,過去的事就先不提了。
黃經理應該跟你說了,我這邊有個客戶,家裡出了點邪乎事,找了好幾個出馬仙都沒搞定,實在沒轍了才想找泰國師傅試試。”
“說了說了,”老謝追問,“黃經理隻說是房子的問題,具體咋回事啊?
連出馬仙都搞不定,這事兒怕是不簡單吧?”
“電話裡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田先生的聲音壓低了些,透著股諱莫如深的意味,“那房子邪性得很,細節太多,你們還是來東北遼寧一趟,咱們當麵說。
我把地址發給你,你們直接過來就行,食宿我安排。”
老謝心裡的好奇心被勾到了頂點,但也知道這種事在電話裡確實問不出所以然,便應道:“成!那我們這就往沈陽趕,大概多久能到?”
“我發位置給你,你們自己看路程。
到了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們。”田先生說完,沒再多聊,直接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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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半分鐘,手機“叮”地響了一聲,田先生發來一條短信,地址寫得清清楚楚:遼寧省沈陽市鐵西區新湖北國之春小區3號樓2單元1702。
“沈陽鐵西?”老謝念叨著,立刻點開手機百度,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