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臥龍穀的風依舊割人。
格物院深處,那顆鋼鐵心臟的搏動卻愈發狂野。
蒸汽鍛錘的悶響,高爐的咆哮,鑽床的尖嘯,彙成一曲工業的戰歌,將穀中最後一絲年味徹底碾碎。
衝天的黑煙,是宣告自身存在的旗幟,也是引來餓狼的烽火。
“鳳印疑雲”的動蕩未散,“蒸汽驚雷”的血腥未乾,整個臥龍穀的氣氛,被拉成一張滿月之弓。
中樞議事堂。
炭火燒得通紅,卻無法驅散堂內凝固的殺氣。
李信端坐主位,玄甲黑袍,整個人如一柄出鞘的利刃。
他的視線掃過肅立的眾人。
軍政司主官陳武、保民府主官陳敬之、青蛇衛主官燕九,還有那個吊著手臂,臉色蒼白,卻執拗地挺直脊梁的王希。
“格物院,是我臥龍穀的命脈。”
李信的話不高,卻字字砸在眾人心頭。
“蒸汽之力,是破局的關鍵。”
“槍炮、甲胄、刀兵,都係於此。”
“但金帳的細作已經伸手進來,清廷的鷹犬,也絕不會太遠。”
他看向王希。
“王院正,傷勢如何?”
王希掙紮著想挺得更直一些,牽動了傷口,冷汗瞬間浸濕了額發。
“謝旅帥掛懷!”
他嘶啞著開口。
“些許皮肉傷,死不了!”
“蒸汽機的圖紙安然無恙,核心工匠也無一折損!”
“隻是人手……人手實在捉襟見肘!”
“三班輪換,人歇機器不歇,已經是極限了!可新式火銃的槍管、甲葉的衝壓、鑽床的維護……處處都要人!”
“熟練工匠的缺口,至少三百!”
三百?
李信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整個臥龍穀,識字的都湊不出三百,何況是熟練工匠。
“旅帥!”
陳敬之向前一步。
“保民府已經將穀內所有流民的戶籍清查完畢。”
“其中,自述曾做過鐵匠、木匠、泥瓦匠這類手藝的,約有四百餘人。”
“但他們大多技藝粗淺,恐怕難當大任。”
“粗淺?”
李信重複了一遍,帶著一種冰冷的質問。
“那就練!”
“往死裡練!”
“陳敬之!”
“下官在!”
“即刻從流民中,把所有沾過手藝邊的人都給我拎出來!”
“不分男女!”
“隻要有把子力氣,手腳還算靈便的,全部都要!”
“把他們編入格物院‘速成匠戶營’!交給王二統一操練!”
“諾!”
“王二!”
“末將在!”
王二大步踏出,聲若洪鐘。
“給你七天!”
李信豎起一根手指,動作不大,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壓力。
“七天之內,我要這四百人,能分得清鐵錘和銼刀!能看得懂最簡單的圖紙!能掄得動大錘!能守得住爐火!”
“練!”
“往死裡練!”
“練不死,就往死裡用!”
他定定地看著王二,一字一句。
“規矩隻有一個:人可以倒下,爐火不能熄!機器不能停!”
“諾!”
王二的胸膛猛地一挺,眼中是嗜血的興奮。
“末將遵命!練不死,就往死裡用!”
“陳武!”
“末將在!”
陳武抱拳。
“神機團的換裝,進度如何?”
“稟旅帥!蒸汽鑽床日產合格槍管已達五十根!組裝坊日夜趕工,新式燧發銃每日可成二十支!”
“按照這個速度,到二月底,神機團全員可換裝完畢!”
“龍驤、磐石兩團所需的板甲甲葉,蒸汽衝壓機也已開始試製,效率是人力鍛打的十倍不止!”
“好!”
李信的眉目間終於透出一絲滿意。
“傳令!神機團換裝完成那天,就是全軍大演武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