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良的規劃,既有長遠的戰略眼光,又充分考慮了現實的局限。
一直負責學務的李顒,此時也站了出來,對徐文良的方案做了補充。
“軍師的方略,學生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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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學生以為,還需加上一條。”
“凡我漢軍所至之處,蒙學教育必須跟上。尤其是在南疆與東疆,各處蒙學,都需增授漢話課程。”
“臣已請格物院與文印坊,加緊編印漢話與當地語言的雙語教材。刀劍征服的是土地,文字和語言,才能真正征服人心。”
李信的臉上露出了讚許的神色。
一個政權,有能征善戰的將軍,有深謀遠慮的謀士,有精通民政的乾吏,還有著眼未來的學者。
這是他最想看到的局麵。
然而,就在此時,李鐵牛再次開口。
他的聲音比剛才更加沉重。
“說得都很好。”
“種地的,畫地圖的,教書的,都想得很遠。”
“可我隻問一句,我們驃騎軍團,還有南鎮的兄弟們,下個月的糧草在哪裡?”
他站起身,魁梧的身影帶著一股逼人的氣勢。
“賀連山在四川已經打到了名山,離成都隻有百裡之遙。嶽升龍就是條死狗,撐不了多久。隻要再加一把勁,天府之國就是我們的!”
“可現在呢?前線來報,軍糧隻能再支撐二十天!”
“你們在這裡計劃著明年夏天的收成,計劃著怎麼教化西域的小娃娃。可要是我們前麵的弟兄餓著肚子,打不下四川,被清妖反撲,你們這些計劃,還有什麼用?”
“到時候,彆說種地了,這黑水城我們都守不住!”
他的一番話,像一盆冰水,澆在了帳內剛剛燃起的樂觀氣氛上。
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嚴肅。
這是最現實,也是最致命的問題。
遠水,解不了近渴。
陳敬之沒有動怒,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李鐵牛。
“李將軍,你的擔憂,我明白。”
“請看這裡。”
他走到另一張桌案前,掀開了一塊幕布,露出一張標注著倉庫與路線的圖紙。
“在你為前線軍糧發愁的時候,保民府的糧官,已經出發了半個月。”
陳敬之的手指在圖上一一劃過。
“張掖、伊犁,將分彆建造兩座大型糧倉。這是為將來的東進做準備。”
“而眼下的軍需,我們另有辦法。”
“鐵路。”
陳敬之說出了一個讓李鐵牛有些陌生的詞。
“王希院正的格物院,正在鋪設從黑水城到張掖的鐵路。一旦通車,一列蒸汽火車,一次運載的糧草,就頂的上過去上百輛馬車。屆時,每月可從西域向河西轉運糧草五萬石。”
“這還隻是開始。”
他看著李鐵牛,一字一句地說道。
“至於你最關心的戰馬。西域的軍馬牧場,已經選址在巴裡坤草原。水草豐美,氣候適宜。明年,第一批就能出欄戰馬兩千匹。三年之後,我們漢軍的騎兵,將再也不必為戰馬發愁。”
陳敬之說完,整個大帳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鐵牛臉上的怒氣和焦躁,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複雜的震撼。
他本以為這些文官隻知道紙上談兵。
卻沒想到,在他領兵打仗的同時,這些人已經為他,為整個漢軍,鋪好了腳下的路,想到了幾年之後的事情。
“以河西為糧倉,以西域為屏障。”
李信站起身,走到輿圖前,做出了總結。
“這個大方略,就這麼定了。”
他環視眾人,最後把手重重地按在李鐵牛的肩膀上。
“鐵牛,你的驃騎軍團,是全軍的刀鋒。但刀鋒,也需要磨刀石和堅固的刀鞘。”
“陳敬之他們,就是在為你們鑄造最堅固的刀鞘。”
他又轉向陳敬之、徐文良等人。
“你們的計劃,就是為這把刀鋒磨礪出飲血封喉的銳氣。”
“從今日起,所有計劃,限期三個月,必須見到成效。我要看到荒地裡長出新苗,要聽到鐵路上響起轟鳴。”
“都聽明白了?”
“遵大王令!”
帳內,所有人齊齊躬身,聲音洪亮,再無半分遲疑。
一場決定漢軍未來數年走向的民政會議,在明確的目標與堅定的意誌中,落下了帷幕。
一場更大的棋局,已經擺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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