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帥帳之內,炭火燒得正旺,將帳外呼嘯的寒風儘數隔絕。
李信的手指,正停在巨大的沙盤上,那代表著四川盆地的區域。
帳簾被親兵掀開,一股冷風卷了進來,帶著一身寒氣的燕九快步走入。
“王上。”
他單膝跪地,呈上一份密封的竹筒。
“成都的情報。”
李信接過竹筒,倒出裡麵的紙卷,展開細看。
情報的內容並不複雜,主要是關於清廷四川提督嶽升龍的日常動向和兵力布防。
這些都是常規情報,李信看得很快。
直到他的視線落到紙卷的末尾,一行小字讓他整個人的動作都停頓了一下。
“另查,嶽升龍乃南宋鄂王嶽飛第二十一世孫。”
嶽飛。
這兩個字仿佛帶著千鈞之力,讓李信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繼續往下看。
“其膝下有一獨子,名嶽鐘琪,年方十歲,聰慧異常,常隨其父觀閱兵書,對軍中火器尤為好奇。”
嶽鐘琪。
李信腦中轟然一響,一個塵封已久的名字從記憶深處浮現。
前世史書上那個平定西藏、青海叛亂,官至川陝總督,被雍正皇帝譽為“當世第一良將”的嶽鐘琪。
原來,他就是嶽升龍的兒子。
原來,他今年才十歲。
李信放下情報,帳內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他心中瘋狂滋長。
不動刀兵,拿下四川。
“燕九。”
“屬下在。”
“這個嶽升龍,為人如何?”
燕九沉吟片刻,組織著措辭。
“回王上,嶽升龍在四川官聲尚可,治軍也算嚴明,並非貪酷之輩。清廷對他頗為倚重,委以四川軍務重任。”
“隻是……”
燕九頓了頓。
“隻是什麼?”
“隻是他對自己嶽飛後人的身份,似乎頗為在意,平日裡絕少向人提及,府中也從不祭拜嶽王。似乎是想刻意回避此事。”
李信笑了。
回避,就說明在意。
若真不在意,又何須回避。
一個為異族朝廷效力的嶽飛後人,內心深處怎會沒有掙紮。
這便是可以利用的縫隙。
“王上,是否要讓成都的弟兄,想辦法將其刺殺?隻要嶽升龍一死,川中清軍便群龍無首。”
燕九的建議充滿了青蛇衛的風格,簡單,直接,有效。
李信卻搖了搖頭。
“不。”
“殺一個嶽升龍容易,但會激起川中綠營的同仇敵愾,到時候我們再想入川,就要拿人命去填了。”
“而且,他的兒子,是個人才。”
李信站起身,在帳內來回踱步。
“一個未來的帥才,不能就這麼毀了。”
他停下腳步,眼中光芒閃爍。
“得想辦法,讓他為我所用。”
“勸降?”
燕九有些意外。
“嶽升龍深受清廷大恩,恐怕不易。”
“不易,才要去做。”
李信走到桌案前,鋪開一張白紙。
“突破口,就在‘嶽飛’這兩個字上。”
“清廷待他再好,也抹不去他是漢人,是嶽飛後人的事實。他可以自己騙自己,但我們偏要將這層窗戶紙捅破。”
李信提起筆,飽蘸濃墨。
“燕九,你立刻去查,在成都的商賈鄉紳之中,有誰曾受過嶽升龍父輩的恩惠,為人可靠,且與我們有聯係。”
“屬下遵命。”
燕九領命而去。
李信凝神靜氣,筆尖在紙上遊走。
他沒有寫任何威逼利誘的言辭,通篇隻談一件事。
談嶽武穆當年如何精忠報國,如何力抗金人,守我漢家河山。
談崖山之後,漢家衣冠淪喪之痛。
談如今,韃虜竊據中原,漢人百姓再遭塗炭。
信的末尾,他隻寫了一句話。
“鄂王之後,豈能再事異族?”
寫完,他將信紙折好,放入一個信封,用火漆封口。
他要的,不是逼迫嶽升龍,而是叩問他的本心。
五天後,成都,提督府。
一位名叫張謙的本地鄉紳,在管家的引領下,走進了嶽升龍的書房。
張謙的祖父曾是嶽升龍父親的舊部,受過救命之恩,兩家也算有些淵源。
“張世兄,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嶽升龍放下手中的兵書,客氣地請他坐下。
張謙沒有落座,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奉上。
“提督大人,晚生受一位故人所托,轉交此信。那位故人說,您看了之後,自然明白。”
嶽升龍接過信,看到信封上那陌生的火漆,沒有立刻拆開。
他隻是平靜地看著張謙。
“故人?不知是哪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