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人群一陣騷動,議論聲四起。
“這哪裡是當兵,這是要咱們的命啊。”
“就是,我長這麼大,連刀都沒摸過,他讓我去玩那會炸膛的鳥銃?”
“我阿瑪可是領侍衛內大臣,他敢動我?”
鄂倫岱聽著這些議論,麵無表情。
他勒住馬,從身旁的親兵手中接過一把仿製的五雷神機。
這是按照漢軍繳獲的火銃,由工部日夜趕工仿製出來的樣品。
他熟練地裝填,瞄準,擊發。
“砰!”
一聲巨響,遠處的靶子應聲碎裂。
硝煙散去,鄂倫岱將滾燙的火銃扔回給親兵。
“這就是你們的敵人用的東西。你們學不會用它,戰場上,就是它來收你們的命!”
“現在,開始操練!”
然而,隊伍卻紋絲不動。
許多人抱著手臂,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鄂倫岱的視線在人群中掃過,最後停在了一個空缺的位置上。
他向身旁的副將低聲問了一句。
“納蘭揆敘呢?”
副將躬身回答。
“回都統,納蘭公子派人來告了假,說……說他偶感風寒,起不來床。”
“偶感風寒?”
鄂倫岱重複了一遍,嘴角咧開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
“好一個偶感風寒。”
他轉頭對身後的老兵命令道。
“去把他給我從被窩裡拖出來!若是反抗,就綁過來!”
“嗻!”
兩個老兵領命而去。
整個校場的氣氛瞬間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著鄂倫岱,他們想看看,這個新來的都統,是不是真的敢對納蘭揆敘下手。
不到半個時辰,納蘭揆敘就被兩個老兵一左一右地架了過來。
他身上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綢緞中衣,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抖,臉上哪裡有半分病容,隻有掩飾不住的驚恐與憤怒。
“鄂倫岱!你好大的膽子!我乃朝廷三等公,你敢如此對我?”
納蘭揆敘尖叫著。
鄂倫岱翻身下馬,緩步走到他麵前。
“在這裡,沒有三等公,隻有逃兵。”
他揮了揮手。
“按軍法,無故缺席操練者,該當何罪?”
身旁的副將高聲回答。
“鞭責二十!”
“好。”
鄂倫岱吐出一個字。
“把他給我綁在樁子上,行刑!”
“你敢!”
納蘭揆敘的眼睛都紅了,他沒想到鄂倫岱是來真的。
然而,那兩個老兵根本不理會他的叫喊,粗暴地將他拖到一旁的行刑樁上,用麻繩捆得結結實實。
一名手持牛皮鞭的壯碩老兵走了上來,扯開了納蘭揆敘背上的中衣,露出他那細皮嫩肉的後背。
“鄂倫岱!你今日敢動我一根手指頭,我阿瑪不會放過你!皇上也不會放過你!”
納蘭揆敘還在聲嘶力竭地叫罵。
鄂倫岱隻是冷冷地看著他。
“行刑。”
“啪!”
浸了水的牛皮鞭,帶著風聲,狠狠抽在了納蘭揆敘的背上。
一道血痕瞬間浮現。
“啊——!”
淒厲的慘叫劃破了校場的寂靜。
所有八旗子弟都看呆了。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平日裡高高在上的納蘭公子,像一條狗一樣被綁在柱子上,被一鞭一鞭地抽打。
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啪!”
“啪!”
鞭子聲,慘叫聲,在寒風中交織。
二十鞭打完,納蘭揆敘已經昏死過去,整個後背沒有一塊好肉。
鄂倫岱走上前,用馬鞭的末梢抬起納蘭揆敘滿是血汙與淚水的臉。
“現在,還有人覺得偶感風寒嗎?”
他環視全場,所有人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那血淋淋的場麵,徹底擊碎了他們的僥幸。
與此同時,一匹快馬奔入紫禁城。
粘杆處的一名密探跪在康熙的病榻前,低聲彙報著校場發生的一切。
當聽到納蘭揆敘被當眾鞭責時,康熙渾濁的眼中閃過一道光。
“做得好。”
他輕聲說道。
然而,密探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表情再次凝重起來。
“回皇上,新八旗營中,怨言四起。奴才還探聽到,已有不少旗人子弟,在私下裡抱怨朝廷苛刻,甚至……甚至有人在打探南邊漢軍的消息。”
康熙的身體猛地一震,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他揮手讓密探退下,獨自一人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頭頂那華麗卻空洞的帳幔。
他用了雷霆手段,卻似乎把一些人,推得更遠了。
新八旗營的訓練,就在這種矛盾與血腥中,艱難地開始了。
而這支被寄予厚望的軍隊,究竟會成為大清的救命稻草,還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沒有人能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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