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下旬的陝西,暑氣蒸騰。
潼關古道上,黃土被烈日烤得龜裂,一支與周遭環境格格不入的軍隊正緩緩行進。
他們軍容嚴整,步伐統一,身上的藍色軍服雖然蒙塵,卻依舊能看出精良的質地。肩上扛著的火槍閃爍著金屬的寒光,腰間掛著刺刀與彈藥盒,隊伍中還夾雜著由騾馬拖拽的青銅野戰炮。
陝西提督站在關隘之上,手心全是汗。
他身邊的親兵,與遠方開來的軍隊相比,簡直就是一群叫花子。破爛的衣甲,鏽跡斑斑的長矛,還有那一張張被饑餓與恐懼扭曲的臉。
“來了,大人,洋人……聯軍來了。”
親兵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畏懼。
陝西提督沒有作聲,隻是死死盯著那麵在風中飄揚的,畫著雙頭鷹的旗幟。
這支由沙俄顧問和歐洲雇傭兵組成的聯軍,就是朝廷最後的希望,是他救命的稻草。
聯軍主帥阿爾瓦雷斯騎著一匹高大的白色戰馬,在隊伍的最前方。他湛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毫不掩飾的輕蔑。
抵達關隘前,他勒住戰馬,身後的軍隊令行禁止,瞬間停下,揚起一片煙塵。
陝西提督連忙堆起笑容,快步迎了下去。
“阿爾瓦雷斯將軍,一路辛苦,本督已在此恭候多時。”
阿爾瓦雷斯甚至沒有下馬,他居高臨下地掃視著前來迎接的綠營官兵,那副樣子,就像是在打量一群牲口。
他身旁的翻譯官扯著嗓子,將他那帶著濃重口音的話語傳達出來。
“這就是大清的軍隊?”
陝西提督的笑容僵在臉上。
阿爾瓦雷斯發出一陣短促的笑聲,充滿了嘲諷。
“衣甲破爛,手持長矛。清廷就是用這樣的軍隊在和漢軍作戰嗎?難怪會一敗塗地。”
這句話如同一個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陝西提督的臉上。
他身後的綠營將官們個個臉色漲紅,拳頭在袖中收緊,敢怒不敢言。
陝西提督的臉一陣紅一陣白,胸口劇烈地起伏。
屈辱感像是毒蛇,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
可他不能發作。
他隻能將這份屈辱深深地咽下去,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將軍說的是。我朝天兵……正在整頓。還需仰仗將軍神威,擊破漢賊。”
“哼。”
阿爾瓦雷斯冷哼一聲,終於翻身下馬,將馬鞭隨手丟給一名副官。
“帶我去你們的大營,我要看你們的防線部署。”
雙方的第一次會麵,就在這樣尷尬而屈辱的氛圍中結束了。
聯軍與綠營合兵一處,紮下營寨。
當晚的軍事會議上,新的衝突再次爆發。
阿爾瓦雷斯攤開地圖,用馬鞭指點著。
“我的軍隊將作為主攻,從正麵撕開漢軍的防線。你們的綠營,負責在兩翼進行掩護,防止漢軍包抄。”
這個部署並無不妥,陝西提督點頭應下。
“可以。”
然而,當話題轉到糧草分配時,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
阿爾瓦雷斯的翻譯官清了清嗓子,用一種不容商量的口吻說道。
“將軍的部隊,隻習慣食用西式餅乾與鹹肉。從今日起,所有的軍糧,必須優先供應聯軍。我們帶來了部分補給,但缺口部分需要你們填補。”
“什麼?”
一名綠營的參將忍不住站了起來。
“我們的士兵吃什麼?他們現在每天都隻能喝稀粥!”
翻譯官瞥了他一眼。
“那就繼續喝稀粥。或者你們可以吃粗糧。總之,聯軍士兵的體力必須得到保證,否則沒人能為你們打仗。”
“你……”
那名參將氣得渾身發抖。
“坐下!”
陝西提督低聲喝止了他。
他轉向阿爾瓦雷斯,臉上帶著請求的神色。
“將軍,糧草之事,可否……再商議一下?我軍士兵若是食不果腹,恐怕也無力為將軍側翼掩護啊。”
阿爾瓦雷斯根本不看他,隻是自顧自地擦拭著自己的佩劍。
“這是命令,不是商議。如果你們的士兵因為饑餓無法作戰,那是你們的無能,與我無關。”
會議不歡而散。
當晚,糧草分配的結果傳遍了整個綠營。
聯軍士兵的營地裡飄出烤肉的香氣,他們圍著篝火,喝著麥酒,大聲說笑。
而綠營的營帳前,每個士兵隻分到一碗能照出人影的米湯和一塊黑乎乎的雜糧餅。
怨氣如同實質的烏雲,籠罩在綠營上空。
“憑什麼!打仗要我們一起上,吃飯他們吃肉,我們喝湯?”
“這些紅毛鬼子,太欺負人了!”
“大人怎麼說的?就這麼忍了?”
“忍?我看這仗打完,咱們都得餓死!”
士兵們的怨聲載道,很快就傳到了周大勇的耳朵裡。
龍驤軍團的前線指揮部內,周大勇看著斥候送來的情報,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容。
燕九,青蛇衛在西北的負責人,也坐在一旁。
“將軍,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敵人還沒跟我們打,自己倒先要內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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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勇用手指敲擊著桌麵上的地圖。
“狗咬狗,一嘴毛。不過,光讓他們自己咬還不夠,我們得添把火。”
他接通了通往銀川的電話。
線路中傳來一陣輕微的電流聲後,李信沉穩的聲音響起。
“是大勇嗎?前線情況如何?”
周大勇將聯軍內部的矛盾詳細彙報了一遍。
“……王上,末將以為,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我們可以先行攻擊綠營。綠營本就士氣低落,再受此等窩囊氣,必然一觸即潰。綠營一敗,必定動搖聯軍的軍心。”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
李信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