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明六年，秋收時節。
美洲新金山港的郊外，本該是一片豐收的喜悅景象。金黃的麥浪在海風中起伏，飽滿的玉米棒子探出頭來。然而，在漢人移民李老四的田地裡，氣氛卻劍拔弩張。
李老四和他的幾個同鄉，手持草叉和鐮刀，與十幾個來自“紅樹”部落的印第安人對峙著。雙方的臉上都寫滿了憤怒，仿佛一點火星就能引爆一場流血衝突。
“這是我們先開墾的土地！你們憑什麼來收我們的玉米？”李老四漲紅了臉，大聲吼道。
對麵的一個印第安年輕人，用生硬的漢語回敬道：“這片土地，在你們的祖先還沒出生時，就是我們的獵場！你們種的玉米，澆灌的是我們聖河的水！我們拿一半，是神的旨意！”
就在雙方即將動手之際，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石風率領著一隊山地師的巡邏兵，及時趕到。他們嫻熟地插入對峙的人群中間，用馬匹和身體，強行將雙方隔開。
“都住手！”石風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鐵塊，“總督府頒布的《土地管理條例》，你們都忘了嗎？任何糾紛，由巡邏隊調解！誰敢私自動手，一律按暴亂罪論處！”
看到石風和他身後那些全副武裝的印第安士兵，原本劍拔弩張的雙方都冷靜了一些。但他們眼中的不服和怨氣，卻絲毫未減。
李老四不甘心地說：“石將軍，您要為我們做主啊！我們辛辛苦苦種了一季的莊稼，他們憑什麼張口就要分一半？”
“紅樹”部落的年輕人也毫不示弱：“石風，你也是印第安人！你不能幫著這些外來人，搶奪我們祖輩的土地！”
石風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這已經是他這個月處理的第十起類似的糾紛了。隨著越來越多的移民湧入，土地矛盾變得日益尖銳。王靖宇總督頒布的法案雖然劃定了大的框架，但在細節上，依然充滿了爭議。
比如這片土地，根據總督府的勘界，確實屬於分配給漢人移民的墾殖區。但是，它緊鄰“紅樹”部落的傳統水源地。部落認為，移民開墾破壞了植被，導致他們的聖河水量減少，因此要求獲得收成補償。而移民則認為，土地是總督府分的，他們按章納稅，憑什麼要額外補償？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石風知道，如果今天不能給出一個讓雙方都信服的解決方案，那麼“律法”這杆天平，在新大陸民眾心中的分量，將會大打折扣。
他沒有立刻做出裁決，而是下令將雙方的代表，李老四和那個印第安年輕人，都帶到附近的哨所。
哨所的“糾紛調解處”裡，氣氛嚴肅。王靖宇總督竟然也親自到場，坐在主位上旁聽。
石風首先讓雙方陳述自己的理由。
李老四訴說著移民們背井離鄉，開荒墾地的艱辛。那個名叫“飛鷹”的印第安年輕人，則講述著部落與這片土地上千年來的聯係，以及對聖河的敬畏。
聽完雙方的陳述，石風陷入了沉默。他知道，這不僅僅是土地的糾紛，更是兩種文明、兩種生存方式的碰撞。簡單的對錯，已經無法解決問題。
就在這時，王靖宇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
“李老四，我問你，你來到新金山，是為了什麼？”
李老四愣了一下，老老實實地回答：“回總督大人，為了有自己的地，能吃飽飯，給子孫留一份家業。”
王靖宇又轉向飛鷹：“飛鷹，我問你，你希望你的部落，未來是什麼樣子？”
飛鷹遲疑了一下，說：“我希望我們的族人，也能像漢人一樣，有暖和的房子住，有吃不完的糧食，孩子能去學堂讀書。”
“說得好。”王靖宇點了點頭，“你們的目標，其實是一樣的，都想過上好日子。但你們現在做的事情，卻是在砸掉對方的飯碗。這樣下去，結果隻有一個，就是兩敗俱傷，誰都過不上好日子。”
他站起身，走到地圖前，指著那片爭議的土地。
“根據帝國的律法，這片土地，勘界後授予了李老四等移民，他們的所有權，神聖不可侵犯。紅樹部落要求分走一半收成，這是無理的，是搶劫。”
聽到這裡，李老四等人臉上露出了喜色，而飛鷹則一臉不忿。
王靖宇話鋒一轉：“但是！帝國律法同樣規定，任何開墾行為，不得破壞公共環境，不得損害他人合法權益。你們的開墾，是否導致了紅樹部落水源地的水量減少？這一點，需要證據。”
他看向石風：“派人去，請格物院的水文勘探隊來，立刻對該地區進行勘測。如果勘測結果表明，開墾確實造成了影響，那麼，李老四等人，必須做出補償。”
李老四急了：“大人，我們怎麼補償？我們也沒錢啊！”
“補償不是分走你們的糧食。”王靖宇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我宣布一個決定。從今天起，總督府將成立‘水利建設兵團’，由帝國出資，雇傭勞動力，在所有墾殖區與保留區交界的地方，修建水渠和堤壩，進行科學灌溉。既能保證移民的用水，也能保護部落的水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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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個兵團的勞動力，優先從發生過糾紛的移民和部落中招募。所有參與水利建設的人，除了能領到一份足以養家糊口的薪水，他們的子女，在入學、參軍、考取帝國公職時，都將獲得加分。至於李老四你們，作為此次事件的當事人，你們的補償，就是必須義務參與水利建設一個月。”
這個決定，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李老四算了算，雖然要出一個月義務工，但比起被分走一半糧食，簡直是天大的好事。而且，修建了水渠，以後灌溉也方便了。
飛鷹也動了心。他的族人可以去當工人領薪水，這可比打獵的收入穩定多了。最重要的是，總督府承諾保護他們的水源，還給了他們一條通過勞動改變命運的上升通道。
王靖宇看著眾人的表情，知道火候到了。他加重了語氣：
“但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律法，是天平，也是利劍。今天，我給了你們用和平方式解決問題的機會。但如果下一次，再有任何人，無論是漢人還是印第安人，敢於繞開律法，私下械鬥，那麼，等待他的，就不是調解，而是山地師的子彈和礦山裡永無天日的勞役！”
“石風！”王靖宇厲聲喝道。
“到！”
“將今天在場所有企圖械鬥的人，無論漢人還是印第安人，全部記錄在案。罰他們在鎮遠關城牆下，對著《土地管理條例》的石碑，站立一天，反思己過！此事，通報全境！”
石風立刻執行命令。
當李老四和飛鷹等人，不分彼此地站在一起，看著那高大的石碑上鐫刻的條文時，他們心中的怨氣，漸漸被一種對“規矩”的敬畏所取代。
他們終於明白，在這片新的土地上，決定他們命運的，不再是拳頭和刀子，也不是什麼神的旨意，而是這杆由總督府牢牢掌控的，名叫“律法”的天平。
而石風，看著眼前這奇異而和諧的一幕，也終於找到了自己在這片土地上的真正位置。他不是漢人的將軍，也不是印第安人的保護者。他是帝國律法的執行者，是這杆天平最忠誠的守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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