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州牧府衙大道傳來一陣馬蹄聲,一兩耳垂肩、雙手過膝之人策馬緩行、愁容滿麵,隨後一人身長九尺、麵如重棗手撫美髯須欲言欲止,最終化為一聲歎息。至上次聽聞袁本初病逝,劉荊州與麾下眾人大驚過後,想到有長江相隔,曹操也對荊州無可奈何,依舊每日一小宴,三日一大宴,回想起今日宴會上綠酒一杯歌一遍,劉皇叔念漢室複興迢迢無期,不禁潸然淚下。
待得皇叔一行將出襄陽城門,忽然城門處一將策馬奔馳而來,待到皇叔馬前翻身下馬躬身拱手而立:“主公,中山來人,三將軍使我來請您速回,說是主母病重攜公子來尋。”
玄德公激動道:“主母病重攜公子?三弟還說了什麼?”
陳到回道:“我也不知,三將軍突然使人來喚我,讓我急來請主公返回新野,吩咐若主公問起就說,主母病重攜公子從太原來尋,其他並未說起。”
玄德公手一抖揪下一縷胡須,邊上關公丹鳳眼一眯、精光閃爍。
雲長!劉備低喝一聲,手中馬鞭竟被生生捏斷,二人對視一眼,立刻揚鞭而去,留下陳到一臉疑惑,然後策馬跟上。
卻說玄德公引關公連夜奔新野而去,一路急行直入前堂,燈火通明間關羽、張飛、簡雍、趙雲、孫亁、麋竺等人赫然在列,還未來得及詢問,張飛飛奔而至嚷道:“大哥,你終於回來了,嫂嫂攜封侄兒來尋你了。”後麵關羽、簡雍、趙雲、孫亁、麋竺等人急步跟上拱手道:“恭喜主公”。
燈火搖曳間,劉備目光掃過堂前眾人——關羽撫須含笑,張飛搓手雀躍,簡雍眼中帶淚,趙雲甲胄未卸,孫乾等人更是喜形於色。這般陣仗,倒叫他一時恍惚。玄德公按捺下心中激動,緩緩道:“三弟莫急,替為兄慢慢道來。”……
且不提前廳人聲鼎沸,後院臥室中,劉封跪立於床前,母親臥於床上拉住他的手昏昏欲睡,劉封望著母親憂心忡忡,卻說旬月之前,村中郎中給母親診斷後說道:“阿封,我已經儘力了,你母親她……,哎”,劉封雙眼通紅躬身道:“謝謝丁叔,家母時日無多,我自當隨母親尋父親去。”還沒說完就哽咽著無法說下去了。
丁郎中走後,其母將兒子喚至床前道:“我兒,為母時日無多。我本涿郡涿縣杜氏女,祖上曾任縣吏,至你外祖父時,家道雖落,猶存半架竹簡、三畝薄田。那年春日,你父束發仗劍過桑林,你外祖父見他垂手過膝,自顧見耳,忽擲盞歎曰:此非池中物,當以女妻之!。”
“咳、咳……”
“婚後夫君織席販履,我紡紗補貼家用,記得你父總說吾妻當壚紡紗,素手裂帛聲如裂玉。那織機旁,我典儘嫁妝為他換得一副鐵甲;那桃園裡,我煮酒祭天地,看他三人結生死……忽攥住衣袖)莫哭!你眉眼像極了他少年時。”
記得那年你剛出生,一日你父親歸來,抱著你坐在堂前,憂心忡忡說至董卓廢少帝劉辯為弘農王,把滿朝公卿殺得血流成河,東郡太守曹操號召各鎮諸侯共起討伐董賊,他身為漢室宗新卻望天下之崩亂而無所作為,他要跟隨公孫瓚去討伐董賊……
“至那日後我們就聚少離多……”
“一日你父親歸來憂心忡忡說至董卓廢少帝劉辯為弘農王,於洛陽屠殺朝中大臣,東郡太守曹操號召各鎮諸侯共起討伐董賊,他坐鎮平原一小縣望天下之崩亂而無所作為,今孔北海為黃巾餘黨所圍,遣使求救,他欲儘起平原兵救北海,當日你才3歲,你父親讓我們在平原靜候等他歸來。”
“後來我們再平原相聚,突然一日孔北海的求救文書就到了。黃巾餘黨把北海圍得鐵桶似的,你父親攥著竹簡在油燈下來回踱步——你當時才這麼點兒大比劃著),還揪著他衣角要騎大馬。”
“天亮前他把我叫醒,甲胄都穿好了。說‘杜娘,這世道亂了,為身為漢室宗親,必須以漢室為已任,們們在平原等我’。你父親他是個英雄。”
“那年你五歲,你父親捎信來說已在徐州安頓妥當,讓我們母子前去團聚。你二叔特地在徐州邊境等候接應,誰知……”
“我們剛踏入徐州地界,就看見逃難的百姓像潮水般湧來。人群推擠中,隻聽得有人在喊‘呂布狼子野心占了小沛’、‘劉使君不知去向……’”
顫抖著抹著眼淚。
“老趙叔就是那時被衝散的,他拚命護著我們,最後卻……”
“娘一個婦道人家,手無縛雞之力,被流民裹攜到此處,抱著你跌跌撞撞躲進這個村子。你年幼奔波不得,久尋你二叔不得,隻得於村中安定,原想著等戰事平息就去找你父親,誰知這一等就是……”
看著兒子臉上打架留下的疤痕,聲音發澀:
“前年聽說你父親又回徐州了,娘連夜收拾行李,偏生你那時跟人打架昏死過去……,不想待你好轉又失去你父親消息。”
“咳、咳……”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些年是娘沒教好你,你父親將你交於我,不想我未能將你教育成才,不愛讀書,整日與村中少年廝混、打架鬥毆,我有虧於你父親啊。前段時間聽新來的流民說你父親去荊州了……”
“你收拾一下,三日後我們就動身。等把你交到你父親手上,娘就是閉眼也……”
過了幾日,劉封收拾妥當,當然就那麼點家當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主要是等母親病情稍微平穩。
這一日,劉封站在茅屋前,看著手中癟癟的包袱——幾件打滿補丁的衣衫,半塊硬如石塊的乾糧,便是全部家當了。他苦笑著搖搖頭,轉身望向屋內正在艱難起身的母親,心頭一酸。
“娘,您慢些。”
他小心翼翼地將母親扶上那輛吱呀作響的獨輪車。昨夜他突發奇想,用幾根樹枝搭了個簡易支架,又不知從哪尋來幾張泛黃的油紙,仔細地糊在支架上。晨風吹過,油紙嘩啦作響,倒真能擋些風寒。
“封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