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村口,一群半大孩子便呼啦啦圍了上來。有平日裡一起掏鳥窩的玩伴,也有那些被他過的小子——如今都成了他的跟班。狗蛋兒塞給他一個還溫乎的煮雞蛋,鐵柱紅著眼眶遞來一把自製的木劍。
“都...都好好的。”劉封嗓子發緊,他用力揉了揉鼻子,卻怎麼也止不住眼眶的濕熱。這些孩子不懂什麼天下大勢,隻知道他們的封哥兒要走了。
車上的杜氏望著這一幕,枯瘦的手指緊緊攥著衣角。她看著兒子被小夥伴們圍在中間,那個總愛惹是生非的混小子,此刻正挨個拍著每個人的肩膀,像極了當年那個在桃園與人結義的少年郎。
“走啦!”
劉封最後抹了把臉,用力推起小車。油紙棚在晨光中投下斑駁的影子,將母子二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身後,不知是誰先唱起了送彆的童謠,稚嫩的嗓音在鄉間小路上飄出很遠……
躺在吱呀作響的小車上,杜氏側過頭望著推車的兒子。晨光透過油紙棚的縫隙,在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灑下斑駁的光影。
“這孩子……”她在心裡輕歎。不過十三歲的年紀,身量竟已近七尺,幾乎要趕上他父親當年的個頭了。汗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滴落,那眉眼,那抿嘴的神態,活脫脫就是二十年前那個在涿縣城頭振臂一呼的劉玄德。
車輪碾過碎石,車身猛地一顛。劉封立刻單膝跪地穩住車身,動作利落得像隻小豹子。杜氏恍惚看見當年那個在平原縣衙,為護百姓與豪強據理力爭的年輕縣尉。
“娘,您沒事吧?”少年關切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無妨。”她輕聲道,目光掃過兒子結實的臂膀。這孩子走到哪兒都有一群半大小子跟著,倒真隨了他父親招攬豪傑的本事。隻是……
想起被翻得皺巴巴的《孝經》,書頁間還夾著幾根鳥毛)
“到了荊州,定要好好讀書。”這話她說得沒什麼底氣。但轉念一想,夫君最是愛才,見到兒子這般武藝身手,這般重情重義,想必也會很開心吧。
杜氏忽然咳嗽起來。劉封慌忙停下車,解下腰間竹筒遞來。她望著兒子焦急的神色,想起今晨他如何細心地將乾糧掰碎泡軟,如何用稻草把車墊得厚實。這孩子,終究是像他父親多些。
“走吧。”她輕拍兒子的手,“你父親見到你,定會……”
話未說完,眼眶已熱。山風卷起沙塵,迷了人眼。
因母親體弱,劉封一路躲避亂兵經臨淮、九江、六安進入劉表治下,一路有驚無險的來到新野。
報——!三將軍,府外有一少年攜一病弱婦人求見,自稱......
自稱什麼?快說!張飛銅鈴般的眼睛一瞪,嚇得親兵一哆嗦。
自稱是主公之子,劉封!
什麼?!張飛猛地站起,案幾被撞翻,酒壇哐當砸在地上。他大步流星衝向府門,剛至院中,便見一少年攙扶著一位麵色蒼白的婦人緩緩走來。
那少年身量已近七尺,雖衣衫襤褸,卻腰背挺直,眉宇間英氣逼人。張飛愣在原地——這活脫脫就是二十年前涿郡桃園裡的大哥!
三叔……劉封剛要行禮,張飛已一個箭步上前,雙手顫抖著扶住搖搖欲墜的杜氏:嫂嫂!真的是你!
杜氏虛弱一笑,還未開口,便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快!請醫官!快!去叫陳到,讓他速速請大哥回來!張飛吼聲如雷,卻又小心翼翼地將杜氏交給趕來的侍女,輕些!這是大哥的結發妻子!
劉封跪坐席上,四周漸漸圍滿了聞訊趕來的文武。張飛紅著眼眶,蒲扇般的大手死死攥著酒樽:侄兒,這些年……你們怎麼過來的?
劉封深吸一口氣,從徐州失散說起,講到流民潮中的生死一線,講到山村裡的艱難求生。當說到杜氏典賣嫁妝為他治病時,廳中一片寂靜,唯有張飛壓抑的抽泣聲。
好!好!張飛突然拍案而起,淚流滿麵,嫂嫂教得好侄兒!大哥有後了!二哥若是知道,定能放下心結......
趙雲默默遞過帕子,這位常山儒將也眼眶發紅。
劉封躬身向眾人行禮,言辭恭敬卻不卑不亢:諸位叔父,母親病體未愈,封需前去照料,恕不能久陪。
眾將紛紛還禮。張飛拍著劉封肩膀大笑:好侄兒,快去吧!趙雲溫聲叮囑若有需要儘管吩咐。
唯有麋竺立在原地,麵上雖帶著笑意,眼底卻閃過一絲晦暗。他望著劉封離去的背影——那少年行走間已隱隱有龍虎之姿,不自覺地摩挲著腰間玉佩。妹妹嫁入劉府三年,至今膝下空虛。如今突然冒出個十三歲的長子,文武兼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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