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蓋聞言,眉頭微皺,搖頭道:“非也。”
闞澤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低聲道:“既無仇怨,那將軍甘願受刑,莫非是——”他略作停頓,聲音更輕,“苦肉之計?”
黃蓋神色一凜,目光驟然銳利,沉聲道:“何以知之?”
闞澤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某觀公瑾近日調度兵馬,行跡有異,再思將軍今日受責之狀,已料著八九分。”他頓了頓,又道,“若真如此,將軍欲詐降曹操,以助江東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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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蓋沉默片刻,終是長歎一聲:“德潤果然慧眼。”說著,他艱難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臉上的肌肉因疼痛而微微抽搐。
某受吳侯三世厚恩,自孫討逆時便追隨左右,至今已二十餘載。黃蓋的聲音忽然變得激昂,如今曹操百萬大軍壓境,江東危如累卵,某雖老邁,豈能坐視?
闞澤微微頷首,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黃蓋繼續道:故獻此計,以破曹操。這五十軍棍……他苦笑一聲,比起江東存亡,又算得了什麼?
夜風忽急,吹得燭火劇烈搖晃。兩人影子在帳壁上忽長忽短,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風雲變幻。
隻是……黃蓋的聲音突然低了下來,此計凶險,需得有人冒險前往曹營。吾遍觀軍中,那些年輕將領雖勇猛,卻少謀略;文官們雖足智多謀,又缺乏膽識。他抬頭直視闞澤,惟公素有忠義之心,智勇雙全,故敢以心腹相告。
闞澤聞言,眼中精光一閃,嘴角卻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公之告我,無非要我獻詐降書耳。
黃蓋猛地站起身,卻又因牽動傷勢而踉蹌了一下。他雙手撐住案幾,目光灼灼:德潤果然料事如神!實有此意。聲音中帶著幾分急切,隻是此行凶險萬分,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未知……德潤肯否?
帳內再次陷入沉默。遠處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在靜夜中格外清晰。闞澤緩緩起身,走到帳門前,望著遠處隱約可見的曹軍燈火。他的背影在燭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挺拔。
忽然,他轉身麵對黃蓋,臉上已是一片堅毅:澤雖不才,願為江東效死力!
黃蓋眼中頓時泛起淚光,他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封早已寫好的密信,雙手奉上:此信我已用血書就,德潤此去……
大丈夫處世,闞澤將密信鄭重塞入懷中,眼中燃起灼人的光芒,不能立功建業,不幾與草木同腐乎!他猛地一拍案幾,震得燭台搖晃,公既敢捐軀報主,澤又何惜這區區性命!
黃蓋聞言,虎目含淚。這位身經百戰的老將竟掙紮著從病榻滾落,鎧甲與地麵相撞發出沉悶的響聲。他強忍背傷,以額觸地:德潤高義,蓋……代江東百萬生靈謝過!花白的須發在青磚地上鋪開,宛如一片秋霜。
闞澤急忙俯身攙扶,觸手處儘是濕冷的冷汗。他這才發現黃蓋的中衣已被血水浸透,卻仍死死攥著他的衣袖:此去凶險,德潤務必……
事不宜遲。闞澤打斷道,順手取下掛在帳角的蓑衣,今夜江霧正濃,正是渡江良機。蓑衣上的水珠滴在黃蓋手背上,冰涼如刀。
黃蓋強撐著站起,從枕下取出一卷竹簡:降書已用暗語修好,其中……他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濺在竹簡上。闞澤眼疾手快接過竹簡,發現上麵密密麻麻都是暗記,有些字跡被血水暈開,像極了凋零的梅花。
我明白。闞澤將竹簡與密信一並藏入貼身的魚簍,曹營水寨第三座了望塔下,每夜子時都有漁船交易。他說著已利落地換上漁夫的短褐,腰間暗藏匕首的鞘在轉身時閃過一道冷光。
帳外忽然傳來巡邏兵的腳步聲。兩人同時屏息,直到腳步聲遠去。黃蓋突然抓住闞澤手腕:若事敗……
那便以死明誌。闞澤笑著掰開他的手指,從食案上抓起半塊冷餅塞入口中,總好過老死床榻。餅屑隨著話語噴出,在燭光裡如同細雪。
換更梆子遙遙傳來。闞澤最後檢查了魚簍裡的信箋,將鬥笠壓到眉骨。黃蓋突然解下腰間玉佩:這是孫討逆所賜……闞澤卻抬手製止:留著它,待我功成歸來再飲慶功酒。
江風卷著潮濕的腥氣湧入軍帳。闞澤像一尾遊魚般滑出帳外,轉眼就消失在濃霧中。黃蓋扶著帳柱遠眺,隻見漆黑的水麵上,一葉扁舟正破浪而行。船頭那盞微弱的漁火,在浩瀚江麵上不過螢火之光,卻倔強地向著北岸曹營方向漂去。
小船漸漸隱沒在霧靄深處。黃蓋突然劇烈顫抖起來,背上的傷口全部崩裂,鮮血順著鎧甲紋路蜿蜒而下。親兵聞聲趕來時,發現老將軍仍保持著眺望的姿勢,而案幾上的燭台,不知何時已被江風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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