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了望塔上軍士高呼:報!江麵有船隊乘風順流而來!
曹操大步登上樓船最高處。江風呼嘯,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借著皎潔的月光,隻見一列船隊正破浪疾馳,船頭青龍牙旗在風中狂舞,其中一艘大旗上先鋒黃蓋四個大字依稀可辨。
哈哈哈!曹操撫掌大笑,須發在風中飛揚,黃公覆來降,此乃天助我也!他指著江麵上隱約可見的青龍牙旗,看那旗幟,不是黃蓋是誰?轉身對眾將道,速備宴席,為黃老將軍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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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昱卻眉頭緊鎖,死死盯著漸行漸近的船隊。突然,他疾步上前:丞相且慢!此中恐有詐!
曹操笑容一滯:仲德何出此言?
程昱指著江麵:糧船載重,吃水必深。今觀來船輕浮若燕,分明……一陣狂風襲來,幾乎掀翻他的冠冕,更兼今夜東南風異常猛烈,若江東用火攻……
赤壁江麵,東南風愈刮愈烈。曹操立於樓船之上,終於驚覺那支插著青龍牙旗的船隊來者不善。火光映照下,他的麵容忽明忽暗,額角滲出細密汗珠。
誰去阻攔?!曹操厲聲喝道,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驚慌。他握劍的手青筋暴起,錦袍下擺已被火星燒出幾個焦黑的破洞。
於禁猛然出列,甲胄鏗鏘作響:末將頗懂水戰,願往阻截!不待曹操回應,他已縱身躍下旗艦,穩穩落在一艘輕便的快船上。
擂鼓!於禁一聲令下,十艘巡船立即從混亂的船陣中衝出。這位水軍統帥立於船頭,鐵槍在火光中泛著冷光,身後猩紅披風在狂風中獵獵作響。他抬手一揮,巡船立即呈扇形展開,橫亙在火船與主寨之間。
丞相鈞旨!於禁聲如洪鐘,在嘈雜的江麵上清晰可聞,對麵船隻速速停泊江心!
曹軍水手們齊聲呐喊:速速落帆!聲浪在江麵回蕩,卻淹沒在愈演愈烈的風吼聲中。
對岸的東吳船隊毫無減速之意。於禁眯起眼睛,突然發現火船甲板上蹲伏著數十名弓箭手。他急忙舉槍格擋,卻聽的一聲破空之響——
一支狼牙箭穿透夜幕,狠狠釘入於禁左臂。鮮血頓時浸透戰袍,順著鐵甲紋路滴落船板。親兵驚呼:將軍中箭了!
於禁麵不改色,右手發力折斷箭杆:繼續前進!務必攔住——
話音未落,第二輪箭雨已至。這次是火箭,帶著刺耳的尖嘯紮進巡船帆索。火勢瞬間蔓延,曹軍水手們驚恐地跳入冰冷的江水。
撤……撤退……於禁咬牙下令,被親兵拖上救生小船。
當黃蓋的船隊逼近曹軍水寨僅剩二裡之遙時,老將軍猛地拔出佩刀,在月光下劃出一道淒厲的寒光。
點火!
刹那間,二十艘火船同時爆發出震天動地的轟鳴。船頭的硫磺焰硝最先被引燃,青白色的火焰如毒蛇吐信般竄起數丈;緊接著浸透魚油的蘆葦乾柴轟然爆燃,赤紅的火舌瞬間吞噬整艘船隻。東南風助著火勢,將烈焰吹得獵獵作響,竟在江麵上形成一道高達十餘丈的火牆。
放船!
黃蓋一聲令下,燃燒的船艦如離弦之箭,以驚人的速度衝向曹軍水寨。老將軍縱身躍上船尾係著的走舸,回頭望去,隻見那些火船已化作二十條火龍,在漆黑的江麵上劃出致命的軌跡。
第一艘火船狠狠撞上曹軍艨艟,船頭鐵釘深深楔入敵艦木板。燃燒的船體在撞擊下四分五裂,帶著火焰的木屑如雨般灑向四周。緊接著是第二艘、第三艘……接連不斷的爆炸聲中,曹軍戰船接連中招。
報——!曹軍哨兵淒厲的呼喊淹沒在爆裂聲中,連環船……連環船解不開了!
這正是龐統連環計的致命之處。曹操水師的戰船被鐵索相連,此刻竟成了催命符。火勢順著鎖鏈蔓延,從一艘船跳到另一艘船,轉眼間整個水寨已成一片火海。被鐵環鎖住的戰船無處可逃,隻能眼睜睜看著烈焰逼近。
對岸突然響起震天炮響。西山上的火炮齊鳴,南屏山升起赤色號旗。早已埋伏多時的東吳水軍從四麵八方殺出,數百艘戰船借著風勢,如狼群般撲向混亂的曹營。
此刻已成煉獄。火逐風飛,將夜空染得通紅。燃燒的戰船相互碰撞,爆出震耳欲聾的巨響。曹軍士兵在火海中掙紮,有人跳入江水,卻被滾燙的波濤吞噬;有人困在船上,轉眼化作焦炭。
黃蓋立於走舸之上,須發皆被熱浪烤得卷曲。他望著眼前這幕驚天動地的景象:衝天的火光將方圓數十裡照得如同白晝,濃煙翻滾著直上九霄,燃燒的船骸在江麵上形成一座座移動的火島。
周都督妙計……老將軍喃喃自語,聲音嘶啞。他親眼看見一艘曹軍樓船在烈焰中緩緩傾覆,船上的字大旗被火舌舔舐,轉眼化為灰燼。
江風突然轉向,將刺鼻的焦臭味吹向北方。黃蓋知道,這風送去的不僅是硝煙,更是一個時代的終結——曹操一統天下的夢想,今夜將在這赤壁江心,被燒得灰飛煙滅。
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那是被困在連環船上的曹軍精銳。火焰已經蔓延到整個船陣,被鐵索相連的戰船此刻成了集體火葬場。江水被映照得如同血池,漂浮的屍骸隨著波濤起伏。
赤壁之戰,在這一刻已經分出勝負。周瑜站在南岸旗艦上,火光將他俊朗的麵容映得通紅。他輕輕抬手,下達了總攻的命令。東吳水軍齊聲呐喊,戰鼓聲壓過了火焰的咆哮,向著徹底崩潰的曹軍發起最後衝鋒。
這場驚天動地的大火,不僅焚毀了曹操的千艘戰船,更將三國鼎立的格局,永遠烙在了曆史的畫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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