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人腹中的肝臟模型突然鬆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張機這才發現,這肝臟竟比其他臟器大了三分,表麵還密布著細如發絲的紋路。
都督,這肝臟……
劉封笑而不答,隻是輕輕轉動銅人背後的機關。隨著一聲,銅人胸腹完全開啟,露出其中以紅藍絲線相連的臟器。那些絲線隨著機關轉動,竟如活物般微微顫動。
《素問》有雲:肝者,將軍之官,謀慮出焉。劉封輕聲道,學生特意請工匠將肝臟做得大些,正是取謀國如謀身之意。
張機忽然老淚縱橫。四十載行醫路,他救治過王侯將相,也醫治過販夫走卒,卻從未想過,自己的醫術能與家國大計如此相連。
都督……他深深一揖,白須垂地,老朽著《傷寒雜病論》多年,卻因門戶之見,難以廣傳。今日都督設此醫學院,實乃蒼生之福!
劉封連忙上前,雙手穩穩扶住張機微微顫抖的雙臂:張神醫,快快請起。他的聲音不似平日發令時那般鏗鏘,反倒帶著少見的溫和,這荊州醫學院,正要借重先生畢生所學。
張機抬眼時,看見劉封眸中跳動的燭火,那光亮讓他想起年輕時在終南山采藥時見過的晨星。
老朽……張機剛要推辭,卻見劉封已從侍從手中取過一方鎏金印信。印紐雕著藥葫蘆紋樣,在燭光下流轉著溫潤的光澤。
自今日起,請先生為荊州醫學院院長。劉封將印信鄭重放在張機掌心,這印上的葫蘆,取自先生藥箱上的紋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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廳中忽然響起窸窣之聲。隻見百名學子齊刷刷跪地,素白長袍如雪浪般鋪展開來。最前排的年輕醫者捧著一冊嶄新的《傷寒論》注本,封皮上墨跡猶新——那是劉封命人連夜謄抄的善本。
請張公授業!
張機雙手捧著鎏金印信,指節微微發白。他抬頭望向廳堂正中那尊青銅人偶,恍惚間仿佛看見自己四十年來診治過的萬千病患——有繈褓中啼哭的嬰孩,有戰場上斷肢的士卒,也有臥榻纏綿的垂暮老者——他們的麵容都在銅人泛著幽光的表麵上一閃而過。
老朽……他的聲音突然哽咽,白須在急促的呼吸中顫動,願將畢生所學,儘付於此!
夜風穿堂而過,吹動學子們的素白長袍。銅人腹腔中的臟器模型輕輕碰撞,發出空靈的回響,宛如一曲新譜的醫家禮樂。
翌日清晨,醫學院內已是一片繁忙景象。天剛亮,百餘名學子便已列隊於講經堂,開始研習新編的《基礎醫理》。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將學子們素白的長袍染成淡金色。
不同於傳統醫館的師徒相授,這裡的一切都令人耳目一新:
東廂房內,十餘名學子正圍著小白鼠、兔子等小動物解剖標本。年輕的手執銀刀,小心翼翼地剝離肌理,不時對照牆上懸掛的經脈圖譜。淡淡的血腥氣中,有人低聲吟誦:《靈樞》有雲:欲知其內,當觀其外……
西側藥圃裡,幾個女弟子正俯身記錄草藥長勢。她們手中的竹簡上密密麻麻記著:當歸,喜陰,三日一澆……筆尖劃過簡牘的沙沙聲,與晨鳥啼鳴相和。
張機在劉封陪同下巡視各院,白發老醫的目光在觸及解剖室時驟然一亮。他快步走向那具解剖到一半的兔子標本,手指輕觸暴露在外的臟器,突然轉身對劉封深深一揖:
都督以動物解剖授徒,此等開創之舉,當載入醫家史冊。
恰在此時,院外腳步聲整齊傳來。一隊軍士抬著擔架列隊而入,擔架上躺著一名腹部中箭的年輕士卒,血色浸透麻布。為首的醫學生立刻迎上,素白袍角染血而不顧,朗聲稟報:
按都督軍令,重傷者安置南窗下——彼處陽光最盛,利於療愈。
劉封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眾學子,聲音沉肅:
自今日起,凡醫學院弟子,皆需隨軍實習三月。軍中傷員,優先診治。
他頓了頓,指尖輕敲腰間劍柄:我要你們記住——醫者仁心,不在懸壺濟世之高談,而在止血縫合之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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