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血誓_奉天1931:兵王逆旅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304章 血誓(1 / 2)

一、冰湖上的血誓

長白山脈深處,一月末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過鏡泊湖冰麵。

陳峰趴在雪窩裡已經三個小時了,羊毛氈帽上結了一層白霜,呼出的熱氣在眉毛上凝成冰晶。透過自製的雪地偽裝網,他死死盯著湖對岸那條蜿蜒的黑線——那是日軍“冬季討伐隊”的運輸車隊。

“隊長,手指頭快凍掉了。”身邊傳來壓低的聲音。

趙山河蜷縮在旁邊的雪坑裡,把雙手夾在腋下取暖。這個曾經豪爽的東北軍連長,如今臉頰凹陷,胡須淩亂,唯有那雙眼睛依然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再忍忍。”陳峰的聲音很輕,像雪花落地,“記住,等車隊全部上冰麵,聽我槍聲為號。”

“知道知道,你都說了八遍了。”趙山河嘟囔著,“可我實在想不通,這冰麵能撐住卡車?彆到時候小鬼子沒掉下去,咱們先喂了魚。”

陳峰沒有回答,目光投向遠處湖心。

鏡泊湖在這個季節,冰層厚達一米以上,承載卡車綽綽有餘——這是他根據現代氣象知識推算的。但真正關鍵的是湖心處那片區域,地下溫泉上湧,冰層隻有三十厘米厚,上麵還覆蓋著新雪偽裝。

三天前,抗聯交通員送來情報:日軍一支運輸隊將經過鏡泊湖,運送彈藥和過冬物資到寧安縣城。陳峰當即提出打伏擊,卻遭到抗聯第三軍副軍長楊靖宇的反對。

“硬碰硬打不過。”楊靖宇在地圖前搖頭,“這支運輸隊有八十個鬼子護衛,兩輛裝甲車開路。咱們能動用的隻有一百二十人,彈藥每人不到二十發。”

“不在岸上打。”陳峰指著湖心,“在這裡打。”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幾個抗聯指揮員麵麵相覷,有人忍不住說:“陳隊長,你這計劃太冒險了。冰上作戰,咱們沒經驗。萬一冰裂了,全得淹死。”

“鬼子更沒經驗。”陳峰平靜地說,“他們從關東來,沒見過東北這種大湖凍成冰的樣子。而且,我有辦法讓冰‘按時’開裂。”

最後是楊靖宇拍板:“給你八十人,趙山河連配合。成了,物資全歸你們義勇隊;敗了,彆怪我不講情麵。”

此刻,趴在雪地裡的陳峰想起楊靖宇最後那句話裡的深意。這位後來被載入史冊的抗聯領袖,其實一直在觀察他,試探他——試探這個突然出現在東北戰場、戰術詭異、總能料敵先機的神秘人物。

“來了。”老煙槍的聲音從右側傳來。

老人趴在雪堆裡,眼睛眯成一條縫,像極了等待獵物的老狐狸。他今年五十五了,按理不該再上一線,可陳峰攔不住——老煙槍說:“我當年在毅軍跟日本人打過甲午,現在有機會雪恥,死冰上也比死在炕上強。”

冰湖對岸,車隊的輪廓逐漸清晰。

打頭的是兩輛九四式裝甲車,履帶碾過雪地發出嘎吱聲。後麵跟著六輛軍用卡車,車廂用帆布蓋著,但從輪胎壓痕深度判斷,載重不輕。護衛的日軍分列兩側,穿著土黃色冬裝,戴著護耳棉帽,槍都上了刺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

“八十三個步兵,兩輛裝甲車,六輛卡車。”陳峰低聲數著,“按計劃,放裝甲車過去,打中間第三、四輛卡車。”

“為啥?”趙山河問。

“裝甲車太重,可能提前壓裂冰層。而且打掉中間的車,前後都堵住,想退都難。”

車隊緩緩駛上湖麵。冰層發出輕微的呻吟聲,但對滿載的卡車來說,這聲音幾乎被引擎轟鳴淹沒。日本兵顯然很緊張,不斷低頭看腳下,腳步都放輕了。

陳峰緩緩拉動槍栓,把最後一發特製子彈推進膛。

這子彈是他用繳獲的日軍6.5毫米友阪步槍彈改裝的——取出部分火藥,填充白磷和火藥混合劑,彈頭鑽了小孔。打中目標不會立刻致命,但會引燃,專門用來對付易燃物。

一百米、八十米、五十米……

車隊完全進入了預定區域。

陳峰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瞄準第三輛卡車的油箱位置。

槍響了。

子彈劃過冰冷的空氣,命中油箱的瞬間,一小簇火苗竄起。接著是震耳欲聾的爆炸——滿載彈藥的卡車像火山一樣噴發,火焰衝天而起,衝擊波把前後兩輛車都掀翻了。

“打!”陳峰一躍而起。

埋伏在湖岸兩側的抗聯戰士同時開火。槍聲在冰湖上空回蕩,子彈像冰雹一樣砸向混亂的日軍隊伍。那兩輛裝甲車試圖掉頭,但冰麵太滑,履帶空轉,隻在原地打旋。

“第二組,上!”陳峰揮手。

二十個戰士從側麵雪堆裡衝出,兩人一組,扛著用樹乾自製的“冰橇”——其實就是綁了鐵片的木板,在冰麵上滑行速度快得驚人。他們手裡抱著炸藥包,直撲剩下的卡車。

日軍指揮官反應過來,嘶吼著組織反擊。但冰麵無處隱蔽,抗聯戰士又都是從不同方向發起攻擊,日軍完全陷入被動。

陳峰沒有停,他帶著趙山河和老煙槍,沿著事先探好的路線——冰層最厚的區域,向湖心迂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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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那邊冰薄!”趙山河看出意圖。

“知道。”陳峰腳步不停,“那輛翻倒的卡車下麵,我埋了炸藥。”

三天前那個風雪夜,他親自帶人潛入湖心,在冰層下鑽孔,放置了二十公斤從日軍倉庫偷來的黃色炸藥。引爆線埋在新雪下,一直延伸到岸邊。

此刻,那輛翻倒的卡車正好壓在引爆點上方。

陳峰衝到預定位置,單膝跪地,從懷裡掏出個鐵皮盒子——裡麵是手搖式電話機改裝的引爆器。他用力搖動手柄,冰層下傳來沉悶的震動。

起初隻是裂紋,像蜘蛛網一樣從卡車底部蔓延開來。接著冰層開始下沉,湖水從裂縫中湧出,在零下三十度的空氣中立刻結成新的薄冰。

“退!快退!”日軍指揮官驚恐地大喊。

但已經晚了。

以爆炸點為中心,半徑五十米內的冰層全部碎裂。五輛卡車、四十多個日本兵,連同那兩輛拚命掙紮的裝甲車,一起墜入冰窟。湖水隻有三四米深,但零度的水溫和厚重的冬裝,讓落水者幾分鐘內就會失溫。

慘叫聲、呼救聲、冰層繼續開裂的哢嚓聲,混雜在一起。

陳峰站在安全距離外,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他現代軍人的本能讓他厭惡這種屠殺式的戰鬥,但三年的抗日經曆教會他一個道理:對侵略者的仁慈,就是對同胞的殘忍。

“還剩多少活的?”他問。

趙山河舉著望遠鏡:“大概三十來個爬上岸了,在那邊集結。”

“一個不留。”

戰鬥在二十分鐘後結束。八十三個日軍護衛全部被殲,六輛卡車的物資大半墜入湖底,但打撈上來的部分已經足夠讓義勇隊過冬——五十箱彈藥、三百套冬裝、罐頭食品,還有最珍貴的兩挺歪把子機槍和五箱手榴彈。

清理戰場時,老煙槍在一具日軍軍官屍體上找到個皮包,裡麵有幾份文件。他看不懂日文,遞給陳峰。

陳峰掃了一眼,臉色變了。

“怎麼了?”趙山河湊過來。

“這不是普通的運輸隊。”陳峰把文件塞進懷裡,“這是關東軍情報課特彆行動隊的先遣組。文件上說,他們正在執行‘夜梟計劃’。”

“啥計劃?”

陳峰沒有解釋,但心裡一沉。在原時空的曆史中,他從未聽說過“夜梟計劃”。蝴蝶效應已經開始了嗎?

二、密山根據地的爐火

三天後,長白山深處,密山抗日根據地。

所謂的“根據地”,其實隻是十幾個分散的地窨子——半地下式的窩棚,用木頭做框架,覆上泥土和茅草,隱蔽在原始森林裡。最大的那個地窨子充當指揮部,裡麵生著炭火盆,牆上掛著手繪的地圖。

陳峰進屋時,楊靖宇正在看一份傳單。

“回來了?傷亡如何?”楊靖宇抬頭,這位三十二歲的抗聯領袖麵容清瘦,但眼神銳利如鷹。

“犧牲七個,傷十二個,都是輕傷。”陳峰脫下結冰的外套,掛在火盆邊,“物資清點完了,按約定,我們留三成,剩下的上交軍部。”

楊靖宇點點頭,示意他坐下,遞過來一碗熱水:“說說戰鬥經過。”

陳峰詳細彙報了鏡泊湖伏擊的每個細節。楊靖宇聽得很認真,不時在地圖上做標記。等陳峰說完,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鐘。

“你這戰術,跟誰學的?”楊靖宇突然問。

陳峰心裡一緊,麵上不動聲色:“自己琢磨的。在德國留學時看過一些軍事著作,結合東北的地形和敵我力量對比,覺得應該揚長避短。”

這是他為自己的“超前”戰術準備的說辭——民國時期確實有不少留學生,這個身份足以解釋很多問題。

楊靖宇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然笑了:“你不想說,我不逼你。但陳峰,你記住,抗日是持久戰,靠的不是一兩個奇謀,而是千千萬萬覺醒的群眾。”

“我明白。”

“你不完全明白。”楊靖宇站起身,走到地圖前,“你的戰術很厲害,三個月來,帶著八十人的隊伍,殲敵超過兩百,自身傷亡不到三十。這戰績在整個抗聯都是獨一份。但你想過沒有,為什麼你的隊伍始終隻有八十人?”

陳峰愣住了。

“因為你的打法,普通人學不會。”楊靖宇轉過身,“要求每個人都得是神槍手,會滑雪,懂爆破,能在零下三十度潛伏五小時。可咱們的戰士大多是農民、伐木工、獵戶,很多人參軍前連槍都沒摸過。”

“我可以教他們——”

“時間呢?”楊靖宇打斷他,“鬼子會給咱們訓練時間嗎?今天你炸了運輸隊,明天佐藤英機就會調一個聯隊來掃蕩。你的特種作戰能打十次、一百次勝仗,但隻要輸一次,整個隊伍就沒了。”

炭火盆劈啪作響,地窨子裡一時寂靜。

陳峰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無話可說。楊靖宇說的沒錯,這三年他太執著於用現代特種戰術對抗日軍,卻忽略了這個時代最根本的現實——缺乏訓練有素的兵源,缺乏穩定的後勤,缺乏統一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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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您的意思是?”

“把你的經驗總結出來,寫成小冊子。”楊靖宇走回來坐下,“怎麼選伏擊點,怎麼在雪地偽裝,怎麼快速判斷冰層厚度——把這些變成普通戰士能學會的東西。然後,帶著你的人,到各部隊去教。”

陳峰沉默良久,終於點頭:“我試試。”

“不是試試,是必須做到。”楊靖宇語氣嚴肅,“陳峰,我知道你有大本事。但一個人的本事救不了中國。得讓成千上萬的人都有本事,哪怕隻是你的一成本事,這股力量也能把日本人趕出東北。”

話說到這份上,陳峰終於明白楊靖宇的深意。這位抗聯領袖不是在否定他的價值,而是在幫他找到在這個時代真正該走的路——從“孤膽兵王”變成“種子教官”。

“還有個事。”陳峰從懷裡掏出那份文件,“這次伏擊,發現鬼子在搞一個‘夜梟計劃’。”

楊靖宇接過文件,眉頭緊鎖。他懂一些日文,是早年在哈爾濱工作時學的。

“‘夜梟計劃’……針對抗聯主要指揮官的定點清除行動。”楊靖宇念出關鍵部分,“第一階段:情報收集,建立抗聯指揮官檔案;第二階段:滲透策反,收買抗聯內部人員;第三階段:特種獵殺,組建專門針對抗聯指揮官的特攻隊。”

地窨子裡的溫度仿佛驟降。

“佐藤英機的手筆。”陳峰說,“隻有他會用這種現代情報戰思維。”

“文件裡提到具體人名了嗎?”

“有代號。”陳峰指著其中一行,“‘鬆’——應該是指您,‘樺’——周保中軍長,‘楊’——楊靖宇將軍,還有……‘鷹’。”

“鷹是誰?”

陳峰苦笑:“可能是我。在沈陽時,佐藤給我起過這個代號。”

楊靖宇把文件扔進火盆,看著它化為灰燼:“看來咱們都被惦記上了。也好,這說明咱們打疼了他們。”

“需要調整駐防嗎?”

“調整沒用。”楊靖宇搖頭,“鬼子真要搞斬首,防不勝防。關鍵在第二階段——滲透策反。咱們隊伍裡,有沒有可能被收買的人?”

這個問題讓陳峰心頭一凜。

他想起了上個月發生的一件事:義勇隊二班班長王老蔫,突然提出要請假回家看老娘。王老蔫是吉林敦化人,老家早就被日軍占了,回去等於自投羅網。當時陳峰沒同意,王老蔫還鬨了情緒。

現在想來,確實可疑。

“我回去排查。”陳峰起身。

“記住,暗中查,不要打草驚蛇。”楊靖宇送他到門口,“還有,林晚秋同誌從北平回來了,帶回來一批藥品和書刊,在你營地。去見見她吧,三年沒見了。”

陳峰腳步一頓。

林晚秋。

這個名字像一顆石子投入心湖,蕩開層層漣漪。三年前那個教會學校的女學生,如今已經是抗聯重要的情報員和醫務骨乾。他們上一次見麵,還是一九三四年冬天,在林海雪原的臨時醫院裡。

那時她握著他的手說:“等打跑鬼子,咱們回沈陽,我爹說要把綢緞莊一半股份給你。”

他當時隻是笑笑,沒敢承諾什麼。

一個從未來穿越而來的人,真的能有“打跑鬼子之後”的人生嗎?

三、雪夜歸人

義勇隊的營地離指揮部有五裡山路,隱藏在一條凍河旁的樺樹林裡。

陳峰回到時已是黃昏,雪又下起來了。細密的雪粉在空中飛舞,林間彌漫著朦朧的霧靄。營地很安靜,戰士們都在地窨子裡休息,隻有哨兵在樹梢上的了望台值守。

“隊長回來了!”

哨兵發出信號,幾個地窨子的門簾掀開,露出熟悉的麵孔。陳峰一一打過招呼,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營地角落——那裡新搭了個棚子,門口掛著白布簾,上麵用木炭畫了個紅十字。

醫務所。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掀開簾子,裡麵點著鬆明火把,光線昏黃。一股草藥味混合著消毒酒精的味道撲麵而來。

棚子裡很簡陋:木板搭成的“手術台”,架子上擺著瓶瓶罐罐,牆角堆著繃帶和棉花。一個穿著灰色棉襖的身影背對著門,正在整理藥品。

聽到腳步聲,那人轉過身來。

火把的光照亮了她的臉——還是那張清秀的麵容,但褪去了三年前的青澀,多了幾分堅毅和滄桑。眼睛依然明亮,隻是眼角有了細紋,是常年熬夜和憂慮留下的痕跡。

“陳峰。”林晚秋先開口,聲音有些啞。

“晚秋。”陳峰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什麼時候到的?”

“前天。聽說你去打伏擊了,就沒讓人通知你。”她放下手中的藥瓶,用布擦了擦手,“仗打得怎麼樣?”

“還行,繳獲些物資。”陳峰走進棚子,發現她比記憶裡瘦了很多,棉襖穿在身上都顯得空蕩,“你這幾年……在北平還好嗎?”

“挺好。”林晚秋笑了笑,那笑容裡有太多複雜的東西,“就是總擔心你們。每次聽到東北戰況,都整夜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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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突然都沉默了。三年未見,有太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棚外風雪呼嘯,棚內鬆明劈啪,時間仿佛凝固在這一刻。

最後還是林晚秋打破沉默:“我爹……上個月去世了。”

陳峰猛地抬頭。

“腦溢血。”她聲音很平靜,但手指在微微顫抖,“偽滿政府逼他當商會會長,他不肯,被日本人抓去關了半個月。放出來時人就不行了,臨死前托人帶話給我,說對不起我娘,對不起我,更對不起東北的鄉親。”

陳峰想安慰她,卻找不到合適的詞語。這三年他見慣了死亡,但聽到林世昌的消息,心裡還是堵得慌。那個曾經明哲保身的商人,最終用生命完成了最後的覺醒。

“節哀。”他隻能說這兩個字。

“我不哀。”林晚秋搖搖頭,眼睛裡有淚光,但沒掉下來,“我爹走得有骨氣,我為他驕傲。他留下的產業,我變賣了一部分,換成藥品和物資帶回來了。剩下的錢,存在北平花旗銀行,是咱們的抗戰基金。”

她從懷裡掏出個牛皮信封,遞給陳峰:“這是清單,還有銀行存單。”

陳峰接過,沒有看,隻是握在手裡:“你以後……還回北平嗎?”

“不回了。”林晚秋看著他,“組織上安排我留在抗聯,負責醫療和情報工作。陳峰,這三年我想明白了,哪兒都不去了,就跟你們在這白山黑水間,打到勝利那一天。”

她的目光太堅定,陳峰不敢直視。他低下頭,看見她那雙已經粗糙龜裂的手——這哪還是當年那個富家小姐的手。

“你受苦了。”他輕聲說。

“你們不更苦?”林晚秋笑了,這次笑容真切了些,“聽說你三個月沒吃過一頓飽飯?趙山河信裡說,你總把糧食讓給傷員,自己啃樹皮。”

“他胡說的。”

“我帶了白麵,晚上給你們包餃子。”林晚秋轉身繼續整理藥品,“你去洗洗吧,一身硝煙味。”

陳峰退出醫務所,站在風雪裡,久久不動。

心裡有種久違的溫暖,像凍僵的人終於靠近了火堆。但這溫暖又讓他害怕——在這個朝不保夕的戰場上,有了牽掛,就等於有了軟肋。

“隊長,發什麼呆呢?”趙山河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擠眉弄眼,“見到林妹子,話都不會說了?”

“滾蛋。”陳峰踢他一腳,“讓你排查的事怎麼樣了?”

提到正事,趙山河立刻正經起來:“正要跟你彙報。王老蔫確實有問題。”

兩人走進陳峰的地窨子,關上門。趙山河壓低聲音:“你走這幾天,我暗中盯了他。發現他偷偷在營地西邊那棵老鬆樹下埋東西。趁他出任務,我挖出來看了——”

他從懷裡掏出個小布包,打開,裡麵是五塊大洋,還有一張紙條。

紙條上用鉛筆寫著歪歪扭扭的字:三日後,老地方,帶“鬆”的行蹤。

陳峰盯著那紙條,血液一點點冷下來。

“鬆”——楊靖宇的代號。

“王老蔫現在在哪?”

“在二班地窨子睡覺,我讓兩個可靠的兄弟盯著。”

陳峰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三年了,他親手帶出來的隊伍,竟然出了叛徒。而且不是普通叛徒,是要出賣楊靖宇行蹤的叛徒。

“隊長,怎麼辦?”趙山河問,“直接抓起來審?”

“不。”陳峰睜開眼睛,眼神冰冷,“將計就計。”

四、陷阱與反陷阱

深夜,義勇隊指揮部地窨子。

鬆明火把把每個人的臉照得忽明忽暗。陳峰、趙山河、老煙槍,還有三個最可靠的班長圍坐在一起。桌上攤開地圖,上麵標記著王老蔫埋信的老鬆樹位置。

“明天就是三日之期。”陳峰指著地圖,“王老蔫肯定會去送情報。我的計劃是,讓他送,但送假情報。”

“假情報?”三班長問,“鬼子能信嗎?”

“所以要真真假假。”陳峰說,“楊軍長最近確實要去二道白河檢查工作,這是真的。但時間和路線,咱們可以改。”

老煙槍抽著旱煙,煙霧繚繞中眯著眼睛:“小子,你這招險啊。萬一鬼子不上當,楊軍長可就真危險了。”

“所以需要雙保險。”陳峰看向趙山河,“老趙,你帶二十個人,提前到二道白河設伏。如果鬼子真按假情報的時間地點來,就打他個伏擊。如果沒來,就護送楊軍長安全通過。”

“明白。”

“三班長,你負責盯著王老蔫。他明天去送信時,不要驚動,但要確認他把信埋在樹下。等他走了,咱們把信換掉。”

“那換完信之後呢?王老蔫怎麼處理?”

陳峰沉默了幾秒:“先不抓。留著他,也許還能用。”

這個決定很殘酷,但必須做。放著一個叛徒在隊伍裡,就像埋著顆定時炸彈。但反過來想,如果控製得好,這顆炸彈也能炸傷敵人。

散會後,陳峰獨自走出地窨子。雪停了,夜空清澈,銀河橫跨天際,繁星如鑽石般閃爍。東北的冬夜美得令人窒息,也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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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在現代時看過的一份資料:抗聯最艱苦的一九三八年,楊靖宇將軍犧牲後,胃裡隻有樹皮、草根和棉絮。而背叛他的,正是他曾經信任的部下。

曆史會重演嗎?

“睡不著?”

身後傳來林晚秋的聲音。她披著件舊大衣,手裡端著個搪瓷缸子:“喝點薑湯,剛煮的。”

陳峰接過,缸子很燙,溫暖透過手套傳到掌心。他喝了一口,辛辣的薑味直衝喉嚨,整個人都暖了起來。

“謝謝。”

“謝什麼。”林晚秋站在他身邊,也抬頭看星星,“陳峰,你說等咱們勝利了,東北會變成什麼樣?”

這個問題讓陳峰一愣。他當然知道——會經曆解放戰爭,會建成新中國最重要的工業基地,會有大規模的城市建設和資源開發。

但他不能說。

“會很好的。”他隻能這樣回答,“會有工廠,有學校,有鐵路通到每個縣城。孩子們能上學,冬天有棉衣穿,過年能吃上餃子。”

林晚秋笑了,眼睛在星光下格外明亮:“那咱們得活到那天,親眼看看。”

“嗯。”

兩人就這樣並肩站著,誰也不說話。雪地反射著星光,整片山林都在沉睡,隻有遠處傳來不知什麼野獸的嚎叫。

“有件事想問你。”林晚秋忽然說。

“你說。”

“三年前在沈陽,你為什麼那麼肯定日本人會在九月十八號動手?”她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當時連東北軍高層都不確定,你一個剛從德國回來的人,怎麼會知道得那麼清楚?”

陳峰的心跳漏了一拍。

這個問題,他等了三年。從穿越那天起,就知道遲早要麵對。他編造了留德學生的身份,用“看過軍事著作”來解釋戰術,但九一八的具體日期——這個無論如何都圓不過去。

“我……”他張了張嘴。

“不想說就算了。”林晚秋卻打斷了他,聲音很輕,“每個人都有秘密。我爹生前常說,亂世之中,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陳峰,我不管你是怎麼知道的,我隻知道你救過我的命,救過很多人的命,你在真心打鬼子——這就夠了。”

陳峰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林晚秋看著他,“如果有一天,你的秘密會危及你的安全,告訴我。我可以幫你,或者……至少不會成為你的負擔。”

“晚秋,我——”

“不用現在說。”她笑了笑,接過空缸子,“早點休息吧,明天還有大事要做。”

她轉身走回醫務所,背影在雪地上拖得很長。

陳峰站在原地,很久很久。

五、老鬆樹下的交易

次日午後,雪又下了起來。

王老蔫背著筐,裝作去撿柴火,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營地西邊的老鬆樹。他今年三十八歲,敦化獵戶出身,槍法不錯,加入義勇隊兩年,一直表現挺好。

至少表麵上是這樣。

走到老鬆樹下,他警惕地環顧四周。風雪很大,能見度很低,遠處山林都隱沒在白茫茫中。確定沒人跟蹤後,他蹲下身,扒開樹根處的積雪,露出一個早就挖好的小洞。

從懷裡掏出折疊好的紙條,塞進洞,再用土和雪蓋好。做完這一切,他長舒一口氣,抹了把額頭——不知是雪水還是冷汗。

就在他起身準備離開時,身後傳來聲音:

“老王,撿柴呢?”

王老蔫渾身一僵,慢慢轉過身。陳峰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十米處,肩上扛著步槍,臉上沒什麼表情。

“隊、隊長。”王老蔫擠出笑容,“是啊,地窨子裡柴火不多了。”

“這地方柴火不多,往東邊走,那片樺樹林枯枝多。”陳峰走過來,很自然地蹲下身,也扒開樹根處的雪——正好是王老蔫埋信的位置。

王老蔫的臉瞬間白了。

但陳峰隻是撿起幾根枯枝,扔進筐裡:“你看,這不就有了?”

“啊……是,是。”王老蔫額頭冒汗。

“對了,跟你說個事。”陳峰站起身,拍拍手上的雪,“楊軍長後天要去二道白河,讓咱們隊出十個人護送。你算一個,準備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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