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陳峰的回答斬釘截鐵,“我答應的事,一定做到。”
這一夜,陳峰幾乎沒睡。他在腦海裡反複推演襲擊軍列的計劃,思考每一個可能的漏洞。佐藤英機不是蠢貨,吃了鏡泊湖的虧,肯定加強了所有要害的防衛。敦化站作為重要交通樞紐,防守隻會更嚴。
但再嚴密的防守,也有弱點。關鍵是要找到那個弱點,然後像刀子一樣插進去。
天蒙蒙亮時,老煙槍帶著兩個年輕戰士出發了。他們扮成山貨販子,背著凍乾的蘑菇、榛子,走小路往敦化方向。
陳峰的突擊隊也準備完畢。十一個人,每人雙槍,帶足彈藥。林晚秋的醫療包裡,除了藥品,還塞了兩枚手榴彈——這是她堅持要帶的“最後手段”。
“保重。”趙山河與陳峰重重擁抱,“這邊你放心,我會帶好隊伍。”
“如果十天內我們沒有回來,”陳峰低聲說,“你就帶隊伍往蘇聯邊境撤,不要回頭。”
趙山河眼睛紅了:“彆說晦氣話!你一定得回來!”
陳峰笑了笑,翻身上馬。十一騎衝破晨霧,向南疾馳。
雪原上,馬蹄聲如戰鼓。
二、敦化暗影
三天後,1936年12月13日傍晚。
敦化城西二十裡,一處破敗的山神廟裡,陳峰見到了老煙槍派來的聯絡人。
來的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自稱“老郭”,在敦化車站當了十年搬運工。他裹著件油膩的破棉襖,臉上滿是煤灰,但眼睛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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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隊長,情況有變。”老郭第一句話就讓陳峰心頭一緊,“原定十五號到的軍列,提前到十四號半夜。而且,押運的鬼子多了整整一個小隊,還有兩輛裝甲車隨行。”
“裝甲車?”陳峰皺眉。這在他的預料之外。
“是鐵道上跑的那種裝甲巡邏車,前後各一挺機槍。”老郭在地上用樹枝畫出示意圖,“軍列一共十二節車廂,軍火在中間四節,前後各兩節是兵車,車頭車尾還有了望哨。”
林晚秋在旁邊翻譯著日軍術語。她這幾年自學日語已相當流利,甚至能聽懂一些關東軍內部的暗語。
“車站的布防呢?”陳峰問。
“加強了。”老郭歎氣,“原來隻有一個分隊守夜,現在增加到一個小隊。車站四周的崗樓都加了探照燈,晚上亮得跟白天似的。而且……”他壓低聲音,“昨天來了一隊穿黑製服的特務,到處查‘可疑分子’。老煙哥讓我告訴你,佐藤英機可能已經到敦化了。”
陳峰與隊員們對視一眼。佐藤親自坐鎮,這意味著他們的行動早就被預判了。
“老郭,軍列停靠多久?”
“二十分鐘。加水、加煤、檢查車況。兵車上的鬼子會下來活動,但不會離車太遠。”
陳峰盯著地上的示意圖,大腦飛速運轉。硬搶是不可能了,有裝甲車和重兵把守,十一個人衝上去就是送死。必須智取。
“軍列的製動係統,你能接觸到嗎?”
老郭眼睛一亮:“我是檢修組的,能靠近車底。但鬼子看得緊,最多半分鐘。”
“半分鐘夠了。”陳峰從懷裡掏出一小包東西,“這是特製的潤滑脂,混了細鐵砂。抹在刹車片上,短時間沒事,但列車下坡時連續刹車,摩擦發熱,鐵砂會融化,導致刹車失靈。”
這是他根據現代知識自製的“土炸彈”,原理簡單,但在這個時代幾乎是黑科技。五年裡,他用類似的方法破壞過日軍卡車、裝甲車,甚至一次差點讓一列火車脫軌。
“你想讓軍列出事故?”林晚秋問。
“不,是讓它‘不得不’停在我們要它停的地方。”陳峰的手指在地圖上移動,“從敦化往圖們方向,三十裡外有處‘鷹嘴崖’,鐵道在這裡拐急彎,下麵就是深澗。如果列車在這裡刹車失靈……”
“會衝出去墜崖!”一個隊員興奮地說。
“但那樣軍火就毀了。”陳峰搖頭,“我們要的是軍火,不是破壞。所以,必須在列車到達鷹嘴崖前,讓它‘恰好’停在一個我們能控製的地方。”
他指向地圖上另一處:“這裡,七道溝。鐵道穿過一片密林,兩側是緩坡。如果列車在這裡‘故障’停車,我們就能動手。”
“可怎麼保證列車剛好停在這裡?”林晚秋不解。
陳峰笑了:“這就需要老郭幫忙了。在製動係統上做手腳,讓刹車在特定情況下失效——比如,連續下坡時。從敦化到七道溝,正好有一段長下坡。列車速度會加快,司機必然要刹車。這時候刹車失靈,他會緊急製動,但列車慣性大,會滑行很長一段。我們需要計算的,就是讓列車滑行到七道溝時,速度剛好降到能用手動製動停住。”
隊員們聽得目瞪口呆。這需要精確計算列車的重量、坡度、摩擦係數,還要預判司機的反應。任何一點差錯,都會導致列車失控。
“隊長,這……能行嗎?”王鐵柱咽了口唾沫。
“五成把握。”陳峰實話實說,“但硬搶,連一成都不到。”
老郭咬牙:“乾了!鬼子把我兒子抓去修要塞,累死了。這個仇,我得報!”
計劃定下:老郭返回車站,在今晚檢修時對軍列製動係統做手腳。陳峰帶突擊隊連夜趕往七道溝,布置伏擊陣地。同時,派人通知趙山河,帶隊到七道溝接應——一旦得手,需要大量人手搬運軍火。
深夜十一點,陳峰一行人抵達七道溝。
這是一處典型的東北山林地帶,鐵路從兩山之間的溝穀穿過,兩側山坡長滿落葉鬆和樺樹。此時積雪覆蓋,一片死寂。
陳峰命令隊員們清除痕跡,在鐵路兩側山坡上挖掘雪窩作為隱蔽點。他自己則帶著林晚秋,爬上鐵道旁的電線杆——日軍為了通訊,在主要鐵路線都架設了電話線。
“你要剪斷電話線?”林晚秋仰頭問。
“不,是監聽。”陳峰用絕緣鉗小心地剝開電線外皮,接上李文翰改裝的簡易竊聽器——其實就是電話聽筒加線圈。這招他們用過多次,能提前獲知日軍調度命令。
耳機裡傳來沙沙的電流聲,偶爾有日語對話片段:
“……三號扳道房正常……”
“……夜間巡道車已出發……”
“……軍列淩晨兩點通過敦化,各崗哨加強警戒……”
陳峰全神貫注地聽著。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讓他渾身一僵。
“……佐藤課長命令,七道溝至鷹嘴崖段,加派巡邏隊。每半小時一趟……”
是佐藤英機!他真的在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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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峰摘下耳機,臉色凝重。佐藤不僅加強了車站防衛,連鐵路沿線都布置了巡邏。這意味著他們的行動時間窗口極小——必須在巡邏間隙完成襲擊、搬運、撤離。
“情況更糟了。”他滑下電線杆,召集隊員,“日軍巡邏隊半小時一趟。從列車停車到我們控製車廂,最快需要五分鐘。搬運軍火,至少二十分鐘。也就是說,我們最多隻有二十五分鐘,然後就會和巡邏隊交火。”
“二十五分鐘……”王鐵柱撓頭,“那麼多軍火,搬不完啊。”
“所以得分兩次。”陳峰迅速做出調整,“第一次,隻搬最急需的重武器:機槍、擲彈筒、迫擊炮。其餘彈藥能搬多少搬多少,搬不完的,炸掉。”
“炸掉多可惜!”一個隊員心疼。
“總比留給鬼子強。”陳峰斬釘截鐵,“現在,檢查裝備,準備戰鬥。”
淩晨一點,所有伏擊準備就緒。
突擊隊十一人分成三組:陳峰帶四人負責控製車頭和駕駛室;林晚秋帶兩名隊員負責救治可能的傷員並警戒後方;王鐵柱帶其餘人負責搶奪軍火車廂。
雪又下了起來,能見度不足五十米。這對伏擊有利,但也增加了行動的難度。
陳峰趴在雪窩裡,一動不動。雪花落在他臉上,融化,又結成冰。他想起五年前的那個雪夜,九一八事變後,他帶著趙山河的殘部撤出沈陽,也是這樣的天氣。那時他們隻有七個人,三條槍,卻發誓要跟鬼子乾到底。
五年了,多少人倒下了,又有多少人加入。這支隊伍就像燎原的星火,看似微弱,卻從未熄滅。
耳機裡突然傳來急促的日語:“……軍列已發車,預計十五分鐘後通過七道溝……巡邏隊注意警戒……”
陳峰抬手,做了個準備的手勢。
所有隊員握緊了槍。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風雪中,隱約傳來汽笛聲。接著,鐵軌開始輕微震動。
來了。
陳峰透過望遠鏡,看見兩道雪亮的光柱刺破夜幕。日軍軍列如同一頭鋼鐵巨獸,呼嘯著衝下坡道。車頭上,機槍射手的身影清晰可見。
列車越來越近,速度明顯過快。司機發現了異常,汽笛長鳴,刺耳的刹車聲響起——但列車沒有明顯減速!
“刹車失靈了!”陳峰心頭一緊。老郭成功了,但效果可能太好了。列車以失控的速度衝向彎道……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車頭噴出大團蒸汽——司機使用了緊急製動。車輪與鐵軌摩擦,發出尖厲的嘶鳴,火星四濺。
列車開始減速,但慣性依然巨大。它滑行著衝過陳峰麵前的伏擊點,繼續向前……
“糟了,停不下來!”王鐵柱低聲驚呼。
陳峰死死盯著列車。一百米、二百米、三百米……就在列車即將衝出伏擊區時,速度終於降到最低,車頭顫抖著,緩緩停住。
停下的位置,距離預定點偏了四百米,但仍在伏擊範圍。
“行動!”陳峰一躍而起。
十一道人影如獵豹般撲向列車。陳峰第一個衝到車頭,攀上駕駛室。裡麵的司機和司爐正在慌亂地檢查製動係統,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槍口頂住了腦袋。
“彆動!”林晚秋用日語喝道。
兩名日軍呆住了。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在這荒山野嶺,會出現會說日語的中國女人。
“下車!”陳峰補了一句日語,發音生硬,但殺氣十足。
與此同時,王鐵柱那組已經衝進軍火車廂。裡麵堆滿了木箱,印著日文“兵器”“彈藥”。幾個押運的日軍士兵剛睡醒,迷迷糊糊就被繳了械。
“快!搬!”王鐵柱吼道。
隊員們兩人一組,抬起箱子就往山坡上跑。陳峰事先選好了隱蔽點——一處天然岩縫,能暫時存放物資。
林晚秋帶人控製了兵車。裡麵的日軍聽到動靜,正要反抗,被手榴彈炸了回去。狹窄的車廂裡,爆炸的威力倍增,慘叫聲不絕於耳。
“五分鐘了!”負責計時的劉順喊道。
陳峰跳下車頭,衝向軍火車廂。他抓起一挺嶄新的九二式重機槍,足有五十斤重,扛起來就跑。這玩意兒是壓製火力的關鍵,再重也得帶走。
山坡上已經堆了二十多個箱子。隊員們氣喘籲籲,但沒人停下。雪地上踩出一條淩亂的通道,這是致命的破綻,但顧不上了。
“十分鐘!”
又有兩挺輕機槍被扛走,還有三具擲彈筒、兩門迫擊炮。彈藥箱搬了三十多箱,但還剩一大半。
“隊長,搬不完!”王鐵柱滿頭大汗。
陳峰看著剩下的物資,咬牙:“準備炸藥!炸了!”
隊員們麵露不舍,但還是迅速布置爆破——用的是繳獲的日軍炸藥,設定三分鐘延時。
“撤!快撤!”
眾人扛著最後的戰利品,衝上山坡,消失在樹林中。陳峰斷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列癱瘓的軍列。車燈還亮著,照得雪地一片慘白。車廂裡還有日軍在掙紮,但已經構不成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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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鐘後。
“轟——!”
震天動地的爆炸。軍火車廂被炸上半空,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剩餘的彈藥發生殉爆,一連串的爆炸持續了足足一分鐘,鐵軌被炸斷,車廂扭曲成廢鐵。
“走!”陳峰轉身,追上隊伍。
但他們剛跑出不到一裡,前方就傳來槍聲。
“是巡邏隊!”劉順臉色變了,“他們聽到爆炸,趕過來了!”
陳峰心一沉。最壞的情況發生了。他們被前後夾擊——前麵是聞聲趕來的巡邏隊,後麵是軍列殘部中可能幸存的反撲。
“分開走!”他當機立斷,“王鐵柱,你帶五個人往東,吸引巡邏隊注意。林晚秋,你帶傷員和重武器往北,去預定的二號彙合點。我斷後!”
“不行!”林晚秋抓住他的胳膊,“一起走!”
“這是命令!”陳峰甩開她,眼神淩厲,“軍火不能丟!快走!”
林晚秋紅了眼眶,但沒再堅持。她深深看了陳峰一眼,轉身帶人鑽進密林。
陳峰帶著劉順和另一個戰士,三人就地隱蔽。很快,一隊日軍巡邏兵端著槍衝過來,大約二十人。他們看到還在燃燒的軍列殘骸,驚呆了。
“就是現在!”陳峰低喝。
三支步槍同時開火。三名日軍應聲倒地。巡邏隊慌忙還擊,子彈打得血沫飛濺。
陳峰三人且戰且退,故意弄出很大動靜,將巡邏隊引向與林晚秋撤退相反的方向。黑暗中,槍口焰就是最好的靶子。陳峰連續擊倒兩名日軍,但左臂也被子彈擦過,火辣辣地疼。
“隊長,子彈不多了!”劉順喊道。
陳峰摸向彈袋,隻剩兩個橋夾,十發子彈。
“撤!”他打出最後幾槍,三人滾下山坡,跳進一條凍河。冰麵滑,他們連滾帶爬地衝到對岸,鑽進一片灌木叢。
日軍追到河邊,猶豫了。河麵開闊,沒有掩體,衝過去就是活靶子。帶隊的軍曹下令射擊,子彈打在冰麵上,濺起無數冰屑。
陳峰三人匍匐前進,爬上一道山梁。回頭望去,日軍已經放棄了追擊,正在搶救軍列傷員。遠處傳來更多的汽笛聲——敦化的援軍到了。
“安全了。”劉順癱在雪地上。
陳峰撕下衣襟,草草包紮傷口。血滲出來,很快凍成了冰碴。
“走,去彙合點。”
三人互相攙扶著,在黎明前的黑暗中艱難前行。天邊泛起魚肚白時,他們終於抵達二號彙合點——一處獵人廢棄的地窖。
林晚秋已經在那裡了。她看到陳峰受傷,眼圈立刻紅了,但什麼也沒說,隻是默默打開醫療包,為他清洗傷口、上藥、包紮。
“其他人呢?”陳峰問。
“都到了,除了……”林晚秋聲音哽咽,“除了柱子。他為了掩護我們,引開了一隊鬼子,現在……下落不明。”
陳峰閉上眼。那個問會不會回去接父親和孩子的漢子,可能再也回不去了。
地窖裡一片沉默。隻有傷員壓抑的呻吟,和柴火劈啪的聲音。
這一仗,他們搶到了兩挺重機槍、四挺輕機槍、三具擲彈筒、兩門迫擊炮,還有三十多箱彈藥。代價是兩人陣亡,三人重傷,柱子失蹤。
“值得嗎?”一個年輕戰士突然問,聲音帶著哭腔,“用五條命,換這些鐵疙瘩……”
“值得。”陳峰睜開眼,目光掃過所有人,“因為這些鐵疙瘩,能讓我們在下次戰鬥中,少死五十個人、五百個人。柱止他們用命換來的,不是鐵疙瘩,是我們繼續戰鬥下去的資本。”
他站起身,儘管左臂疼痛鑽心:“收拾東西,馬上轉移。鬼子的報複很快就會來。”
隊員們默默行動起來。重武器拆解,分散攜帶。傷員用樹枝做成簡易擔架。所有痕跡被清除。
離開地窖前,陳峰最後看了一眼來路。雪原蒼茫,天地一色。那些倒下的弟兄,就留在這白山黑水間了。
但他不能停。還有更多的人等著他去救,還有更多的仗等著他去打。
隊伍消失在山林中。
在他們身後,敦化城已經炸開了鍋。
三、佐藤的棋局
敦化日軍守備隊司令部。
佐藤英機站在作戰地圖前,臉色平靜得可怕。他穿著筆挺的軍裝,領口的中佐銜章擦得鋥亮,但眼下的烏青暴露了他的疲憊。
“軍列被襲擊,押運小隊全員玉碎,軍火損失八成。”副官低聲彙報,聲音發顫,“巡邏隊追擊途中遭遇伏擊,傷亡十一人。襲擊者……去向不明。”
會議室裡死一般寂靜。在場的日軍軍官們低著頭,不敢看佐藤。
“襲擊者的身份。”佐藤終於開口,聲音平緩。
“現場留下的彈殼,有遼十三式、三八式,還有我們自己的擲彈筒彈片。從戰術風格看,很像是……陳峰的部隊。”
“陳峰。”佐藤重複這個名字,嘴角浮起一絲冰冷的笑意,“五年了,他像幽靈一樣在白山黑水間遊蕩。我們發動了三次大討伐,動用了五萬兵力,卻連他的影子都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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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紛飛的大雪:“這一次,他居然敢襲擊軍列。膽子越來越大了。”
“科長,是否需要調集部隊,對老爺嶺一帶進行拉網式清剿?”一個少佐建議。
“不。”佐藤轉身,“陳峰不會留在原地等我們。他現在一定已經轉移到五十裡外了。”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點在長白山腹地:“這五年,我研究了陳峰每一次戰鬥。發現一個規律:他從不按常理出牌。我們以為他要守,他偏要攻;我們以為他要撤,他偏要打。但這一次,我看到了他的弱點。”
軍官們抬起頭。
“他需要重武器。”佐藤的手指在地圖上畫了個圈,“為什麼冒險襲擊軍列?因為他的隊伍在之前的戰鬥中損失慘重,急需補充。為什麼選擇敦化?因為這裡是離他最近的重鎮。”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陳峰的隊伍,現在一定攜帶著大量繳獲的武器彈藥。這些物資很重,會拖慢他們的行軍速度。而且,為了運走這些物資,他必須走相對平緩的路線——不能翻越險峻的山峰。”
副官恍然大悟:“所以,他們可能走的是……通往夾皮溝的老道?”
“不止。”佐藤的手指移向另一個方向,“還記得三天前,我們在老虎溝發現的那夥難民嗎?根據幸存者的描述,裡麵有個中年漢子,很像是陳峰部隊裡的人。如果陳峰答應要回去救那些難民,那麼他的下一個目標,一定是夾皮溝。”
他轉身,下達命令:“第一,立刻封鎖所有通往夾皮溝的山路,設伏。第二,派特高課便衣隊混入難民中,散布消息,就說抗聯已經派人來接應。第三,調裝甲巡邏車沿鐵路線巡邏,防止陳峰再次襲擊鐵路。”
“課長高明!”軍官們齊聲讚歎。
佐藤擺擺手,獨自走回窗前。
五年來,陳峰成了他的心魔。這個來曆不明、戰術詭異的對手,一次次打亂他的計劃。從最初的沈陽街頭衝突,到後來的鏡泊湖伏擊,再到今天的軍列襲擊,陳峰就像一根刺,深深紮進關東軍的咽喉。
但這一次,佐藤有信心。因為他抓住了陳峰唯一的弱點——這個人太重情義。為了幾個難民,他敢冒險;為了一個承諾,他敢回頭。
而情義,在戰爭中是最奢侈也最致命的東西。
“陳峰君,”佐藤低聲自語,像是說給窗外的風雪聽,“讓我們看看,是你的情義厲害,還是我的算計高明。”
四、歸途
陳峰的隊伍在深山老林裡跋涉了兩天兩夜。
繳獲的重武器成了沉重的負擔,行軍速度比預期慢了一半。更要命的是,三個重傷員的情況惡化了。林晚秋用儘所有藥品,也隻能勉強維持他們的生命。
“隊長,不能再這樣走了。”王鐵柱喘著粗氣,“弟兄們都快累垮了。找個地方休整一下吧。”
陳峰看著隊伍。每個人都到了極限。兩天來,他們隻睡了不到十個小時,吃的隻有冰冷的炒麵。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嚴寒中行軍,體力消耗是平時的數倍。
“前麵有個炭窯,去那裡。”他做出決定。
炭窯是獵人冬季燒炭的臨時住所,半地下結構,能避風。隊伍抵達時,天已經黑了。
生起火,煮了雪水,泡開炒麵,算是吃了頓熱飯。傷員被安置在最裡麵,林晚秋繼續為他們處理傷口。
陳峰坐在窯口,盯著外麵的雪夜。左臂的傷口發炎了,陣陣抽痛,但他沒吭聲。
“隊長,你的傷需要重新包紮。”林晚秋走過來,不由分說地解開繃帶。傷口紅腫,有化膿的跡象。
“沒事。”陳峰想抽回手。
“彆動。”林晚秋語氣嚴厲,用煮過的小刀清理創麵,疼得陳峰冷汗直冒,但他咬緊牙關沒出聲。
處理完傷口,林晚秋沒離開,挨著他坐下。兩人沉默地看著火光。
“你想回去救柱子他爹,對嗎?”林晚秋突然問。
陳峰沒否認:“我答應過。”
“可那很可能是個陷阱。佐藤英機不是傻子,他能猜到你會回去。”
“我知道。”陳峰抓起一把雪,在手裡捏成冰球,“但有些事,明知道是陷阱也得做。如果連承諾都不遵守,我們和鬼子有什麼區彆?”
林晚秋看著他側臉。五年的風霜在這張臉上刻下痕跡,鬢角已經有了白發,他才三十三歲。但眼神依然銳利,像雪原上的孤狼。
“我跟你一起去。”她說。
“不行……”
“我不是在征求同意。”林晚秋打斷他,“這五年,哪一次危險你沒帶著我?這次也一樣。”
陳峰轉頭看她。火光映著她的臉龐,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睛,如今沉澱著太多東西:戰火、死亡、離彆,還有……對他的情意。
他都知道。但他不敢回應。在這朝不保夕的歲月裡,任何情感的牽絆都是奢侈,都可能成為軟肋。
“好。”最終,他隻說了一個字。
第二天清晨,隊伍一分為二。趙山河帶主力攜帶重武器,繼續向預定根據地轉移。陳峰帶著林晚秋、王鐵柱、劉順等七人,輕裝簡從,返回老虎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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