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的木牌輕輕跳了一下,金光一閃而過。季延的手停在半空,沒有按下確認鍵。
他低頭看向阿澈。少年的眼皮微微顫動,呼吸平穩,胸口隨著氣息緩緩起伏。木牌貼在他胸前,不再發光,也不再閃爍,仿佛已徹底安定下來。
季延收回手,站起身。他的手腕空落落的,“方舟”表殼碎裂,藍光熄滅,隻剩幾根裸露的線路垂在外麵。他將損壞的手表貼回控製台邊緣,接口發出輕微的聲響。屏幕亮起,浮現一行字:“檢測到外部物質生成。”
控製台中央的凹槽緩緩開啟,一支試管緩緩升起。裡麵盛著淡藍色的液體,標簽空白,未寫一字。
季延望著那支試管,伸手取下。玻璃冰涼。他翻轉試管,液體在光線下泛出微弱反光,無氣泡,無沉澱,澄澈如初。
“這是什麼?”白幽問。
她倚靠在控製台邊,左手按著鎖骨下的傷口。血已止住,臉色依舊蒼白。右臂擱在膝上,機械鷹的紋身重新浮現,顏色變淺,卻依然清晰可辨。
“還不知道。”季延說,“剛從係統裡生成的。”
白幽沒再說話,隻是靜靜看著那支試管。她的目光有些遙遠,似在思索著什麼。
季延將破損的手表重新接上,啟動掃描程序。屏幕閃了幾下,跳出幾行文字:
【成分:純淨種子計劃基因鏈】
【功能:血脈融合穩定劑】
【建議使用對象:高純度攜帶者】
“是基因藥劑。”季延低聲說,“能促使血脈徹底融合。”
白幽抬起左手,輕觸手臂上的紋身。皮膚下的圖案傳來一絲溫熱,不痛,也不難受,反而有種熟悉的感應。她閉了下眼,再睜開時,眼神已沉靜許多。
“它不是來治病的。”她說。
季延望向她。
“這東西……不是為了修複誰。”白幽聲音低緩,“是為了讓我們接受自己。”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隻手曾執拗地想要抓住真相、抓住過去,追問自己為何存在。如今她終於明白,答案或許一直就在體內,從未離開。
季延沉默片刻,將試管遞向她。
“你要試試嗎?”
白幽搖頭。
“不用了。”
話音落下,肩上的紋身微微一閃。她的身體不再透明,皮膚有了溫度,狀態正悄然恢複。那種被抽離、被剝離的感覺徹底消失了。
兩人同時望向阿澈。
少年緩緩睜開了眼睛。睫毛輕顫,視線由模糊轉為清晰。他慢慢坐起,季延伸手扶住他的後背。
“感覺怎麼樣?”季延問。
阿澈摸了摸胸前的木牌。金光又閃了一瞬,隨即隱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抬頭笑了。
“我很好。”他說,“不需要那個。”
他說的是血清。
季延沒有多言,將試管放回凹槽,恰好歸位。試管靜靜立著,像一件完成使命後被歸還的物品。
三人一時無語。
護盾仍在運行。金色的光籠罩整個屋頂,屋內泛著暖色。外麵的沙蟲全都伏在地上,一動不動。風也小了,洞口的沙塵不再飛揚,如同暴風雨過後的海麵,歸於平靜。
季延走到監控屏前,調出外部畫麵。通道內一片死寂,地上散落著幾具變異體的殘骸。周崇山留下的痕跡正在消退,連那股黑色能量也已不見蹤影。
“他真的沒了。”他說。
白幽仍靠著控製台,右手輕輕搭在阿澈肩上。少年沒有躲閃,反而朝她靠近了些。她的手指頓了頓,隨後緩緩落下,指尖撫過他的發絲。
動作很輕,卻帶著力道,像是在確認某種真實。
阿澈抬頭看她。
“姐姐。”他輕聲叫道。
白幽沒有回應,也沒有動作。但她的眼神變了,不再冰冷,而是透出一絲柔和。
季延站在一旁,靜靜看著他們。他沒有開口,也沒有離開。他知道,有些事,不必由他說出口。
他轉身望向主控屏。生態鏈重啟程序仍在等待,選項持續閃爍:
【是否啟動?】
他盯著那行字,手指再次懸停在確認鍵上方。但這一次,他沒有按下。
不是因為木牌異動,也不是因為危機未除。而是他忽然意識到,這樣的決定,不該由一個人來做。
“等一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