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拉在星輝回廊發出的“調查宣言”,像一顆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六個孩子心中漾開了持續的漣漪。然而,宣言之後的行動,卻遠比喊出口號要複雜和具體得多。隨後的兩天,三年級的課程依舊按部就班地進行,但“學院突擊隊”的成員們,心思早已飛到了那個遙遠而沉重的謎團上。
真正的策劃,在秘密中進行。地點選在了學院圖書館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被巨大書架陰影籠罩的“古代符文拓本區”,這裡常年彌漫著陳年羊皮紙和魔法塵埃的味道,鮮有學生問津。六個小腦袋湊在一張厚重的、刻滿了模糊符文的長桌旁,氣氛嚴肅得像是在謀劃一場顛覆王國的陰謀。
艾莉絲·光鑄無疑是這次行動的首席戰略官。她攤開一張巨大的、從廢紙堆裡回收的學院地圖背麵,用她那工整得如同印刷體般的字跡,開始製定計劃。羽毛筆在紙上沙沙作響,條理清晰得令人驚歎。
“目標:搜集與奧布裡大師遇刺事件相關的、未被官方公開的信息。”艾莉絲寫下第一行,抬頭看向夥伴們,眼神銳利,“前提:絕對保密,避免與官方調查衝突,優先確保自身安全。”
“行動綱領一:信息搜集。”她在地圖上標出幾個點,“1.學院輿論監聽點:食堂高年級生聚集區、訓練場休息區。重點:留意高年級學生,尤其是家中有王國背景者的私下討論。執行人:托爾、墨菲。優勢:托爾外形憨厚,易於融入;墨菲聽力敏銳,可遠距離捕捉信息。風險:需自然交談,避免直接提問引人生疑。”
托爾用力點頭,拍著胸脯保證:“交給我!我請他們吃烤肉排,他們肯定願意聊天!”墨菲則緊張地絞著手指,但還是小聲說:“我……我會努力聽清楚的。”
“2.曆史資料排查點:圖書館報刊區、近期事件檔案索引處。”艾莉絲指向圖書館的另一側,“重點:查閱近兩個月來自艾爾丹王國的公開新聞簡報,以及學院內部可能的相關記錄。執行人:我本人。優勢:熟悉檢索規則。風險:資料可能被加密或受限。”
“3.非正式信息渠道試探點:爆星魔法工作室外圍。”艾莉絲在地圖上圈出了皮克斯和格魯克工作室的大致區域,“皮克斯叔叔和格魯克叔叔與奧布裡爺爺是好友,且消息靈通。執行人:諾拉、小石頭。優勢:諾拉與兩位叔叔相熟,小石頭可感知工作室能量波動,判斷是否適宜接近。風險:工作室環境……不穩定,需謹慎。”
諾拉眼睛一亮:“這個好!皮克斯叔叔最喜歡有人對他的新發明表示驚訝了!”小石頭沉穩地點點頭。
“4.情感支持與後方觀察點:低年級花園,靠近教師宿舍區。”艾莉絲看向賽琳,“賽琳負責觀察教師們的情緒狀態,特彆是與克萊爾老師、影歌老師關係密切者如石磐叔叔、珊瑚媽媽)的動向。優勢:賽琳的存在感低,不易被察覺,且對情緒敏感。風險:無主動行動,僅為觀察。”
賽琳安靜地眨了眨眼,表示明白。
“行動綱領二:信息整合與分析。”艾莉絲在紙中央畫了一個圈,“每日放學後,在此地彙合,共享信息,由我進行初步整理分析。任何異常發現,立即中止行動,並向石磐叔叔或阿斯特老師報告。”她特意強調了安全底線。
計劃周密得讓諾拉歎為觀止。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艾莉絲那嚴謹頭腦的力量。“太棒了,艾莉絲!我們就這麼乾!”
首次“行動”在第二天午休時分展開。食堂裡人聲鼎沸,托爾端著堆成小山的餐盤,成功地“偶遇”了幾位五年級的學長,他們父親是王都的稅務官。托爾用分享美食的策略,很快打開了話匣子。
“唉,我爸爸這幾天愁死了,”一個學長邊啃著雞腿邊說,“王都查案查得緊,進出城盤查特彆嚴,說是連下水道都快翻遍了,還是沒找到那個刺客的影子。”
“聽說刺客是個幽靈?”托爾故作天真地問。
“幽靈?哪有那麼簡單!”另一個學長壓低聲音,“我舅舅在禁衛軍當差,他說現場乾淨得嚇人,一點魔法痕跡都沒有,像是……像是影子自己動的手!奧布裡大師可是頂尖的法師,這太奇怪了!”
不遠處的另一張桌子旁,墨菲假裝安靜地吃著水果沙拉,耳朵卻豎得尖尖的,努力過濾著周圍嘈雜的交談片段。她聽到幾個家世顯赫的女生在議論:“西爾維婭夫人真可憐……”“王室壓力很大,據說首席分析師的位置不能空懸太久……”
與此同時,諾拉和小石頭溜達到了城堡西翼,靠近“爆星魔法工作室”的區域。還沒靠近,就聽到裡麵傳來一陣悶響和皮克斯叔叔氣急敗壞的叫嚷:“格魯克!我說了那個穩定性符文不能這麼刻!”接著是格魯克叔叔甕聲甕氣的辯解。
小石頭閉眼感知了一下,搖搖頭:“裡麵的‘氣’很亂,能量暴躁,現在不適合進去。”諾拉隻好放棄,隔著老遠張望了一下,看到工作室門口掛著“實驗中,勿擾!”的牌子,下麵還有一行小字:“尤其是小鬼頭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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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絲則一頭紮進了圖書館的報刊區,熟練地使用索引魔法,調閱著近期的《艾爾丹王國公報》。她發現關於奧布裡遇刺的官方報道措辭極其謹慎,隻強調了“惡性事件”和“全力追查”,沒有任何細節。學院內部的日誌也對此事諱莫如深。
第一次情報搜集的結果,在放學後的符文區秘密會議上彙總。信息零碎而模糊,大多印證了官方調查陷入僵局的事實,並沒有突破性的發現。孩子們有些氣餒。
“看來沒那麼簡單……”托爾啃著作為“行動經費”的肉乾,嘟囔道。
“意料之中。”艾莉絲冷靜地在她的本子上記錄著,“如果輕易就能打聽到關鍵信息,官方調查早就結束了。但並非全無收獲,至少我們確認了刺殺的詭異性和王都的緊張氣氛。”
就在這時,石磐叔叔沉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孩子們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想藏起地圖和筆記。但石磐已經走到了他們麵前,他目光掃過桌上還沒來得及收起的、畫滿標記的地圖,又看了看孩子們臉上緊張又帶著點做賊心虛的表情。
他沒有立刻說話,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裡,如山般沉穩。這種沉默比責問更讓人心慌。
良久,石磐才緩緩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們的心思,太重了。”
孩子們都低下了頭。
“有些事情,”石磐的目光依次掃過諾拉、艾莉絲、托爾……“不是現在的你們應該背負的。莽撞的好奇心,可能會帶來危險,也會讓關心你們的人擔心。”
他頓了頓,看著諾拉那雙倔強又帶著委屈的藍眼睛,語氣稍微緩和了一絲:“想要幫忙,是好事。但要用對方法。在擁有足夠的力量和智慧之前,保護好自己,不讓大人分心,就是最大的幫忙。”
說完,他伸出寬厚的手掌,輕輕拍了拍離他最近的小石頭和諾拉的肩膀,然後轉身離開了,留下六個麵麵相覷、心情複雜的孩子。
石磐叔叔沒有嚴厲製止,但那句“不是現在的你們應該背負的”和“讓大人分心”,像一盆冷水,澆在了他們剛剛燃起的熱情上。秘密調查的計劃,剛剛開始,就遭遇了來自最信任長輩的、無聲卻沉重的壓力。
諾拉看著石磐叔叔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桌上那份凝聚了艾莉絲心血的計劃圖,緊緊咬住了嘴唇。不甘心的火焰,在她眼中並未熄滅,反而燃燒得更加倔強了。
諾拉的日記結尾:
“傍晚。圖書館角落,心裡像打翻了調料瓶!
艾莉絲的計劃超級厲害!我們把任務都分好了!托爾和墨菲去食堂‘偷聽’,我和小石頭想去工作室,艾莉絲查資料,賽琳看老師。
可是……好像沒什麼用。學長們說的跟公告差不多,工作室今天在爆炸,圖書館也查不到什麼。感覺我們像沒頭蒼蠅。
最糟糕的是,被石磐叔叔發現了!他沒罵我們,但他說我們‘心思太重’,說我們會讓大人擔心……我聽了心裡好難受。
我們隻是想幫忙啊!難道就因為我們是小孩,就隻能乖乖等著嗎?我不服氣!可是……石磐叔叔說的好像也有道理……
怎麼辦?計劃還要繼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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