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早晨透著涼意，林燁裹緊風衣走進熟悉的大院。今天是她退休手續的最後一天，組織部約談安排在九點。
林董，這邊請。工作人員輕聲指引。會議室裡，組織部的老張已經泡好茶等著，手續都齊了，就差您簽字。
鋼筆在紙上劃出沙沙聲。簽完字，老張遞來一個信封：這是您的退休證。集團安排了下周的歡送會......
不必了。林燁把證件收進包裡，安靜離開就好。
走出組織部大樓，手機震個不停。微信群裡，老同事們還在討論今天的董事會。她默默設置了免打擾，抬頭看見兒子林啟明的車停在路邊。
媽，我送您。林啟明下車接過她的包。車裡放著舒緩的音樂，母子倆一路無話。直到停在老宅門口，他才開口：周叔說，下午的董事會......您真不來了？
那是你的事了。林燁拍拍兒子的手。
午飯後，她獨自整理書房。父親留下的筆記本、創業時的老照片、這些年的工作日誌，一一歸類收好。在抽屜底層，她摸到個硬皮本——竟然是父親上世紀九十年代的工作筆記。
翻開泛黃的紙頁，父親工整的字跡記錄著當年開拓市場的艱辛。在關於人才培育的章節旁，有行鉛筆小字：企業可以沒有林建國，不能沒有後來人。
窗外傳來汽車鳴笛聲。林燁走到陽台，看見鄰居老陳正送孫女上學。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背影，讓她想起林啟明小時候也是這樣跟著她去上班。
手機響起，是周明來電：林董，董事會剛結束。啟明提出要改革考核製度，老同誌們有些想法......
周明，她打斷，我現在是退休人員了。
掛斷電話，她繼續整理。在檔案袋裡發現一遝發黃的票據——是父親當年出差住的招待所發票，最便宜的一晚才八塊錢。票據背麵密密麻麻記著客戶信息和市場分析。
傍晚時分，門鈴響起。林啟明站在門口，手裡提著餐盒：給您帶了驢打滾，還是老胡同那家的。
母子倆坐在院子裡喝茶。夕陽把石榴樹的影子拉得很長。
下午開會，李叔當場摔了茶杯。林啟明苦笑，說我否定老同誌們的貢獻。
老李跟你爸創業時就這樣，脾氣急心腸熱。林燁遞過一塊點心，你打算怎麼辦？
明天去找他下棋。林啟明笑笑，邊下邊聊。
夜色漸濃時，林啟明的手機又響了。他看了眼來電顯示，直接關機：今晚陪您吃飯。
廚房裡，林燁炒著青菜，兒子在一旁剝蒜。這樣的平常光景，竟像是上輩子的事。
媽，其實我挺慌的。林啟明突然說，今天簽字的筆，還是爺爺留給您的那支吧？
你爺爺傳給我時說，這筆簽過三次字：第一次是廠子開業，第二次是股份製改革，第三次是交給我。林燁關火盛菜，今天該傳給你了。
飯後，林啟明接了個工作電話匆匆離開。林燁繼續整理書房，在書櫃頂層發現一個鐵盒。裡麵是父親收集的剪報，最早能追溯到改革開放初期。有篇報道被紅筆圈出：企業壽命取決於接班人培養。
夜深了，她給周明發微信：老李愛人腰不好，你明天陪啟明去，帶點膏藥。
周明回複得很快：您到底還是放不下。
放下手機，林燁翻開新筆記本。在扉頁上，她寫下：企業的價值不在存在多久，而在培養了多少能獨當一麵的人。
窗外，北京城的燈火綿延到天際。她知道，明天太陽升起時，將是新一代人的舞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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