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天府的人？”莫羅聽到衙役的叫囂，目光落在那六品官胸前的鷺鷥補子上，瞬間猜到對方身份——順天府通判。他心中不禁氣笑：通判掌管糧運、田宅、水利兼理訴訟，本該是熟稔律法、為民表率的官職，如今卻縱容衙役街頭施暴，僅憑一句“吵到自己”就欺淩百姓，這般欺行霸市的行徑，簡直是對官服的褻瀆。
“猜得不錯，你該是順天府通判吧？”莫羅語氣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旁邊那方才叫囂最凶的衙役見狀，還當他是色厲內荏，梗著脖子喝道：“既然知道我家大人的身份，還不快滾過來賠罪！現在跪下給大人磕三個響頭，再把這對賤民帶回去賠損失，大人或許還能饒你一次！”
“哦？”莫羅不怒反笑，眼神掃過那衙役時滿是輕蔑，“就憑他一個區區六品通判，也配讓我磕頭？至於你——”他頓了頓，聲音驟然轉冷，“一個趨炎附勢的衙役，也敢在我麵前狂犬吠日？”那衙役被罵得臉色漲紅，擼起袖子就要衝上來：“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慢著！”莫羅大喝一聲，隨即從懷中掏出一塊巴掌大的腰牌，指尖一彈，腰牌便帶著風聲飛向那衙役，“我給你看樣東西，若是看完你還敢這般放肆，彆說三個頭，便是三十個，我也給你們磕！”衙役伸手接住腰牌，起初還帶著幾分不屑——在他看來，這多半是什麼糊弄人的東西。可當他攤開手掌，看清腰牌上的紋路時，臉上的囂張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極致的驚恐，雙手不受控製地哆哆嗦嗦，腰牌險些從指間滑落。那腰牌通體鎏金，正麵刻著“鑲藍旗滿洲副都統”七個陰文篆字，背麵是猙獰的獸麵紋，邊緣花紋無不透露著它的精致——這等規製，隻要不是傻子就不敢偽造！
那通判見衙役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他快步上前，一把搶過衙役手中的腰牌，湊到眼前仔細端詳。看清那鎏金篆字的瞬間，他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砸中，渾身的精氣神都被抽了個乾淨，雙腿一軟，險些當場跪倒在地。鑲藍旗滿洲副都統！正二品的高官！這等身份，彆說他一個小小的六品漢員通判，便是順天府府尹見了，也得恭恭敬敬地行禮！
“大人……您怎麼了？”另外兩個衙役見通判臉色慘白如紙，連忙上前攙扶，小聲叫喚。這聲“大人”總算把通判從震驚中拉回神來，他猛地回過身，顧不上拍掉身上的塵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莫羅連連磕頭：“下官順天府通判張秉仁，不知是大人駕臨，方才多有冒犯，還請大人恕罪！”他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清朝開國以來滿漢分治，滿人作為統治族群，即便同級官員中滿官地位也遠高於漢官，更遑論眼前是正二品滿洲副都統，自己一個漢人六品通判，在其麵前連平視的資格都沒有。
那三個衙役見狀，哪裡還敢遲疑——連帶頭的通判都跪了，眼前這年輕人的身份定然是惹不起的！三人齊刷刷地跪倒在地，腦袋磕得地麵“砰砰”響：“小的們有眼不識泰山，求大人饒命！”
“饒命？”莫羅冷笑一聲，目光掃過跪地的幾人，“我可當不起你們這聲‘大人’。”他緩步走到那方才叫囂最凶的衙役麵前，抬手便是左右兩個耳光，“啪！啪！”清脆的響聲在街頭回蕩，那衙役的臉頰瞬間腫起老高，嘴角滲出了血絲。衙役捂著臉，連哼都不敢哼一聲，隻能死死低著頭。
莫羅一把揪住張秉仁的衣領，眼神冰冷如刀，字字如刃般砸在他臉上：“順天府通判！掌管訴訟、表率地方的官職，你倒好，拿著朝廷俸祿，穿著這身官服，不想著為民做主，反倒縱容衙役街頭行凶！就因為人家一聲吆喝礙了你的眼，就對兩個貧苦賣菜的孩子下這般毒手，你配穿這身官服嗎？你配吃朝廷的俸祿嗎？這等濫用職權、欺淩百姓的敗類，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讓我磕頭？”話音未落，他對著張秉仁的臉狠狠吐了一口口水——他並非刻意擺官威，實在是這通判手段之惡劣、心腸之歹毒，讓他怒不可遏。張秉仁臉上沾著口水，渾身抖得像篩糠，連辯解的勇氣都沒有，隻是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莫羅鬆開手，任由張秉仁癱軟在地，轉而走到那對賣菜兄妹麵前，伸手將兩人扶起。那少年護著妹妹，渾身還在微微發抖，卻還是拉著妹妹一起跪倒在地，哽咽道：“謝大人救命之恩！多謝大人！”莫羅連忙將兩人攙起，溫聲道：“起來吧，不用多禮。”他看著地上翻倒的菜籃子和散落的蔬菜，又問那少年：“你們今日的菜要是順利賣掉，能值多少銀子？”少年愣了愣，隨即小聲答道：“回大人，都是些自家種的青菜蘿卜，平日能賣二十個銅板。”
莫羅聽後轉頭對那通判說：“你給我過來！”那通判連忙連滾帶爬地跑到莫羅身邊，低著頭大氣不敢出。莫羅盯著他問道：“剛剛的話你聽到了？”那通判連忙點頭：“聽到了！聽到了！”隨後慌忙摸向腰間的錢袋，掏出一串約莫四五十個銅板的錢串，雙手捧著恭敬地遞給莫羅。莫羅接過錢串，轉手遞給那少年，說道：“這是他賠給你們的菜錢，拿著吧。”兄妹倆捧著錢串，感動得熱淚盈眶，再次對著莫羅連連道謝：“多謝大人！大人真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莫羅擺了擺手，又看向那通判，語氣冰冷地說：“你可以走了。不過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我會據實反饋給有司衙門，好自為之吧。”那通判聽到“可以走了”四個字，仿佛得到了赦免，哪裡還顧得上後續的麻煩，連忙磕頭道：“謝大人！謝大人！”隨後爬起來，招呼著嚇得魂不附體的幾個衙役，頭也不回地一溜煙跑了。
莫羅轉頭看向周圍圍觀的百姓，朗聲道：“諸位鄉親，你們見到的這個通判，隻是官場中的一顆害蟲，但他不代表朝廷的官員都是如此！朝廷設官本是為了守護百姓，絕非讓他們作威作福！”圍觀的百姓們頓時爆發出一陣附和聲，有位老者高聲喊道：“大人說得對！您就是好官啊！有您這樣的官，是我們百姓的福氣！”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附和，稱讚莫羅為民做主。
莫羅笑著抬手虛按，示意大家安靜：“大家散了吧，都回去忙活吧。”圍觀的百姓們這才漸漸散去，臨走時有部分人還對莫羅拱手致意。莫羅看著街上逐漸恢複的熱鬨景象，輕輕舒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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