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臉老人裂變》續
第三章染血的胭脂
續）王屠戶的肉鋪前圍滿了人，裡三層外三層的議論聲像煮沸的粥。李念擠進去時，正看見王屠戶的兒子抱著半截血淋淋的手臂跪在地，懷裡滾落一顆沾著豬油的心臟，那心臟還在微微抽搐，動脈血噴湧而出，在青石板上畫出猙獰的紅蛇。“是張寡婦！”王屠戶的兒子聲音嘶啞，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她剛才來買肉，說要給她男人做紅燒肉，可她男人上個月就淹死在河裡了！我爹剛把肉割好，她突然就撲上來，眼睛綠得像鬼火，指甲比我爹的殺豬刀還快……”李念的心猛地一沉。他看向肉鋪案板，上麵散落著幾片帶毛的人皮，邊緣還沾著碎肉和脂肪，其中一片上掛著枚銀鐲子——那是張寡婦的嫁妝，昨天他還看見她戴著在河邊捶衣服。鎮魂鈴突然發出刺耳的尖鳴，銅麵迸出一道血線，直指鎮子西頭的城隍廟。李念想起張陵的囑咐，捏緊護身符衝進肉鋪後院。王屠戶的屍體倒掛在晾肉架上，喉嚨被撕開個大洞，內臟流了一地，而本該插在肉案上的殺豬刀，此刻正插在土牆裡，刀柄上纏著幾縷烏黑的長發。牆根下的柴草堆裡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李念舉起鎮魂鈴，銅麵泛起金光。柴草分開，露出一雙穿著藍布鞋的腳，腳踝細得仿佛一折就斷——是張寡婦！可她的臉卻變成了王屠戶的模樣，絡腮胡子上沾著血沫，嘴角還叼著半截人的腸子。“後生，你看我這身新皮好不好看？”張寡婦的聲音從王屠戶的喉嚨裡擠出來，帶著詭異的尖細，“王屠戶的力氣大，正好幫槐樹大人挖根。”她突然扯開衣襟，露出底下布滿黑毛的胸膛，心口處有個血洞，裡麵蜷縮著一隻巴掌大的黑貓，正用那雙豎瞳死死盯著李念。李念猛地搖響銅鈴，金光如潮水般湧去。張寡婦慘叫一聲，身體像被烈火焚燒般冒煙，可那隻黑貓卻從血洞裡跳出來，落地化作一道黑影，直撲李念麵門。他下意識地捏碎護身符，太極圖轟然炸開，黑貓被震得倒飛出去，撞在牆上化作一攤血水。張寡婦的身體開始融化，皮肉像蠟一樣滴落，露出裡麵白森森的骨架。她伸出枯瘦的手抓向李念，指甲縫裡滲出綠色的黏液：“槐樹大人不會放過你的……它的根已經長進鎮民的骨頭裡了……”話音未落，整具骨架突然崩裂，碎骨裡鑽出無數條白色的蛆蟲，扭動著爬向肉鋪深處。李念捂住口鼻後退，卻在牆角發現了一個暗格。暗格裡藏著個紅木匣子，打開一看，裡麵竟是十幾張剝下來的人臉，每張臉上都貼著寫有名字的黃紙，最上麵那張，赫然是胡掌櫃的臉皮！黃紙背麵用朱砂畫著詭異的符文，與樹洞內側的凹槽形狀一模一樣。匣底壓著張泛黃的地圖，畫著青瓦鎮的地形，老槐樹的位置用紅筆圈著，根須延伸到全鎮每戶人家的院子，而城隍廟的位置，赫然畫著個血色的“巢”字。李念突然想起阿爺說過，城隍廟底下埋著塊鎮魂碑，是當年張天師用來鎮壓貓妖的法器。鎮魂鈴的震顫突然變緩，銅麵浮現出張陵的麵孔，嘴唇翕動著說：“河邊……瘋婆子……”李念心頭一緊，抓起地圖往河邊跑。剛跑出巷口，就看見張陵抱著個渾身是血的孩子站在柳樹下，那孩子的眼睛泛著綠光，指甲又黑又長，正咬著張陵的胳膊。“這是瘋婆子的孫子。”張陵的臉色慘白，胳膊上的傷口正冒著黑煙，“貓妖把槐樹種進他肚子裡了。”他從布囊裡掏出桃木釘，狠狠釘進孩子的百會穴。孩子發出一聲非人的嘶鳴，身體抽搐著縮小，最後變成隻巴掌大的黑貓，眼睛裡流出兩行血淚。李念展開地圖，指著城隍廟的位置：“貓妖的本體可能在那裡！”張陵的目光落在地圖邊緣的小字上，瞳孔驟縮：“不好！今天是槐花開的日子，貓妖要在子時吸取全鎮人的精氣，讓槐樹破土而出！”兩人趕到城隍廟時，廟門大開，香爐裡插著九根燃燒的人骨，供桌上躺著個被剝了皮的女人，肚子高高隆起，皮膚透明得能看見裡麵蜷縮的胎兒——是瘋婆子！她的肚子上畫著個血色的法陣，每個陣眼都插著根沾著貓毛的骨頭。“來不及了。”張陵吐出一口血，桃木劍上的符火忽明忽暗，“槐樹的根已經紮進她的子宮，胎兒就是新的容器。”他突然抓住李念的手按在瘋婆子的肚子上，“鎮魂鈴需要守槐人的血才能完全激活，快！用你的血畫鎮魂陣！”李念咬破手指，按在鎮魂鈴上。銅麵金光暴漲，浮現出繁複的符文，那些符文順著他的血滲入瘋婆子的肚子。胎兒突然動了，瘋婆子的肚子裂開道口子，一隻沾滿黏液的手伸了出來，指甲又黑又長——是老嫗懷裡的那隻黑貓！“哈哈哈……守槐人的血，正好給我當養料！”黑貓的身體開始膨脹，皮膚裂開，露出底下青灰色的肉膜，“槐樹大人等這一天等了千年，你們誰也阻止不了！”城隍廟突然劇烈搖晃，地麵裂開道道縫隙，墨綠色的汁液從裂縫中湧出，腥臭的氣味彌漫開來。李念看見無數根黑色的根須從地下鑽出，像毒蛇般纏向他們，每根根須上都長著密密麻麻的眼睛，瞳孔裡映著青瓦鎮居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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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槐根之下
李念的血順著鎮魂鈴淌進瘋婆子的肚子，金光如蛛網般蔓延，將那些蠕動的根須燒成灰燼。黑貓發出淒厲的慘叫，身體扭曲成詭異的形狀，背上突然裂開道口子，鑽出個渾身長滿眼睛的肉球——那才是貓妖的本體！“這是……千眼貓妖！”張陵的聲音帶著絕望，“傳說中被張天師封印在槐樹下的妖物，以人眼為食，每隻眼睛都是一個被吞噬的靈魂！”肉球上的眼睛同時睜開，射出綠色的光束，李念舉起鎮魂鈴格擋，金光與綠光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城隍廟的地麵突然塌陷，兩人掉進個深不見底的地洞。下落時，李念看見洞壁上嵌滿了人的骸骨，每個頭骨的眼窩裡都長著棵小小的槐樹苗，根須從鼻孔裡鑽出，纏繞成密密麻麻的網。“這裡是槐樹的根巢。”張陵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桃木劍的符火照亮周圍的景象——地洞中央矗立著棵巨大的槐樹，樹乾上布滿人臉形狀的瘤子，每個瘤子都在開合，吐出墨綠色的黏液。而樹底下，無數個赤裸的人影正被根須纏繞著，皮膚下的血管變成了黑色，緩緩蠕動。“那是青瓦鎮的居民！”李念的心沉到穀底，他看見阿爺的臉出現在樹乾上，眼睛裡流著血淚，“他們還活著！”“隻是活著的容器。”張陵的聲音冰冷，“槐樹用他們的精氣生長，等花開結果，就會把他們全部消化成肥料。”他指向樹乾頂端的花苞，那花苞足有磨盤大小，外麵覆蓋著層半透明的膜，裡麵隱約可見個蜷縮的人形，“那是貓妖的最終形態，吸收足夠精氣就會破繭而出，到時候方圓百裡都會變成死地。”千眼貓妖的本體從洞口落下，肉球上的眼睛同時看向李念：“守槐人的後代，你的血比你阿爺的更香甜。”肉球裂開道口子，伸出無數根沾滿黏液的觸手，每根觸手上都長著倒刺，刺尖閃著綠光。張陵將桃木劍塞進李念手裡：“鎮魂鈴需要插進槐樹的心臟，我拖住它！”他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在符籙上，“天地無極，乾坤借法！五雷正法，誅邪！”五道雷光從天而降，劈在肉球上，炸出無數隻眼睛，綠色的汁液濺滿洞壁。李念握緊桃木劍衝向槐樹，根須如毒蛇般纏來。他揮動桃木劍斬斷根須，卻發現斷口處湧出更多的根須，上麵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發出淒厲的尖嘯。鎮魂鈴突然劇烈震顫，銅麵浮現出阿爺的臉：“念兒，用你的血喂飽它，槐樹的心臟在花苞裡！”李念咬破手腕，將血淋在鎮魂鈴上。銅麵金光暴漲，化作一道光柱射向花苞。千眼貓妖發出憤怒的嘶吼，無數觸手纏住李念的身體，刺進他的皮肉。劇痛傳來，李念感覺自己的精氣正被吸走，眼前開始發黑。“快！”張陵的聲音帶著血沫，他的身體正在化作飛灰，桃木劍上的符火卻越來越亮，“槐樹怕血！守槐人的血能讓它枯萎！”李念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鎮魂鈴擲向花苞。金光穿透花苞，裡麵傳來貓妖淒厲的慘叫。槐樹劇烈搖晃，樹乾上的人臉開始腐爛，根須紛紛枯萎。李念感覺身體一輕，觸手紛紛脫落，而張陵已經化作點點熒光，融入鎮魂鈴的金光中。花苞緩緩打開，裡麵躺著個赤裸的少年，眉眼像極了李念。他睜開眼睛，瞳孔是詭異的豎瞳：“你以為這樣就結束了？槐樹的種子已經散布出去，總有一天會再開花結果……”李念撿起地上的桃木劍，刺進少年的心臟。鮮血噴湧而出，少年的身體開始枯萎，最後變成顆黑色的種子，上麵刻著“槐”字。李念握緊種子，轉身走向洞口。根巢正在崩塌，那些被纏繞的居民紛紛醒來，眼神茫然地看著四周。走出城隍廟時，天已微亮。老槐樹已經消失不見，原地隻留下個巨大的深坑，裡麵積滿了墨綠色的黏液，正在慢慢凝固。李念將那顆黑色的種子埋進坑裡，蓋上土，插上鎮魂鈴。銅鈴發出清脆的響聲，在青瓦鎮的上空回蕩。他看向鎮子，居民們正在互相攙扶著回家，臉上帶著劫後餘生的茫然。李念知道，他們不會記得發生過什麼，就像他們不記得自己曾經變成過貓臉怪物。隻有他手腕上的傷疤和懷裡的鎮魂鈴提醒著他，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雨又開始下了，淅淅瀝瀝，像在清洗青瓦鎮的罪惡。李念握緊鎮魂鈴，轉身走向鎮口。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知道守槐人的使命還沒有結束。那顆黑色的種子會永遠埋在地下，等待著下一個槐花開的日子，而他，將永遠守護著這個秘密，直到下一個守槐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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