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主公劉備的軍隊,是仁義之師!”
“我們不僅要讓敵人聞風喪膽,更要讓天下所有人都看到,跟著我們,才有活路!”
“才能活得像一個人!”
沈瀟的聲音,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遍營地。
這話,是說給那個叫狗蛋的少年聽的。
更是說給那八萬多名降兵,那八萬多名囚徒,以及站在陰影裡的賈詡、程昱、李儒聽的。
陰影裡,三位毒士的神情各有不相同。
程昱的兩道眉擰成了死結,他下意識就想開口。
在他冰冷的算計裡,囚徒就是消耗品,是修路的工具。給他們吃飽,還要耗費珍貴的藥材給他們治病?這簡直是把錢糧往水裡扔!
這筆開銷,若是換成精銳士卒的鎧甲兵刃,能換來多少敵人的首級?
可話到嘴邊,他卻死死咽了回去。
因為他看見了,那些降兵的眼神變了,遠處囚徒營裡,無數顆麻木的頭顱,正緩緩抬起,黑暗中亮起一片星火。
程昱的心臟被狠狠撞了一下。
軍師這看似“婦人之仁”的舉動,用幾碗肉湯,幾味草藥,收買的,是近二十萬顆已經死去的心!
李儒的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那弧度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森冷。
他壓低聲音,對身旁的賈詡耳語。
“文和,看到了嗎?軍師這一手,比我們之前的所有謀劃加起來,還要毒。”
“我們用酷刑和殺戮讓人畏懼,那隻是下乘。”
“而軍師,用一碗肉湯,一個饅頭,就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他賣命,甚至為他去死。”
“這是誅心之策的另一重境界,是在人心裡種魔啊。”
賈詡撫著長須,一雙渾濁的老眼,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瀟的背影。
這個年輕人,總能在他以為已經看透的時候,又展現出全新的一麵。
他不僅懂得用最酷烈的手段碾碎敵人,也懂得用最質樸的仁慈,去鑄造最忠誠的擁躉。
恩威並施,收放自如。
沈瀟沒空理會身後三個老戲精的心理活動,他的注意力全在狗蛋身上。
醫官很快被親衛請來,正是張機的弟子之一。
他仔細檢查了狗蛋的身體,又詢問了他妹妹的病情,臉色變得凝重,對沈瀟拱手。
“回稟軍師,這孩子長期食不果腹,身體已是油儘燈枯的邊緣。他妹妹的情況恐怕更糟,南中濕熱,瘴氣橫行,小兒體弱,極易染病。若不及時救治,恐怕……撐不過三日。”
沈瀟的心沉了一下。
他轉頭,對親衛下達的命令不帶一絲猶豫。
“立刻帶醫官去囚徒營,找到狗蛋的妹妹!”
“不管用什麼藥,花多少代價,把人給我救回來!”
“另外,清點所有營地,凡是生病的,有一個算一個,全部集中起來,成立一個臨時病坊,統一診治!”
“喏!”
親衛領命,立刻帶著醫官和幾名士兵,護著狗蛋,快步衝向囚徒營。
看著狗蛋瘦小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沈瀟才緩緩吐出一口氣。
自己剛才的決定,在程昱這種人看來,絕對是衝動且愚蠢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忘不了狗蛋那雙驚恐又渴望的眼睛,忘不了他為了一個白麵饅頭,寧願被當成小偷的卑微。
“媽的,老子好歹也是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經曆過社會毒打的現代人。”
沈瀟在心裡嘀咕。
“總不能真變得跟這些視人命如草芥的古代統治者一個德行吧。”
“再說了,這叫什麼?這叫人力資源的可持續性發展!這叫企業文化建設!”
“這些人以後都是基本盤,是建設新大漢的螺絲釘。現在給他們一點甜頭,讓他們感受到人文關懷,以後他們才能996、007地給老子擰螺絲,還感恩戴德!”
“這不叫浪費,這叫長期投資!天使輪懂不懂?”
這麼一想,沈瀟心裡那點負罪感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資本家式的坦然和愉悅。
“軍師。”
賈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沈瀟轉過身,看到三位大佬走了過來,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三位先生一路辛苦,剛到就讓你們看笑話了。”
“軍師言重了。”賈詡拱手,眼神前所未有的鄭重,“軍師此舉,看似耗費錢糧,實則一舉三得。”
“其一,收攏了八萬囚徒之心,讓他們從行屍走肉,變為心懷希望的活人。”
“其二,震懾了九萬降兵,讓他們明白,在軍師麾下,聽話乾活與消極怠工,乃是天堂與地獄之彆,必會更加賣力。”
“其三,為我軍揚了‘仁義’這麵大旗。此三者,遠非些許錢糧可比。”
程昱也罕見地躬身附和:“不錯。昱之前隻想著如何用嚴刑峻法逼迫他們,卻忘了,一根吊在眼前的胡蘿卜,有時候比身後的鞭子更好用。軍師給他們希望,他們就能爆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昱,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