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痛感並非幻覺,它從艾文胸口的口袋裡尖銳地輻射開來,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緊貼著他的皮膚。他悶哼一聲,猛地將手伸進內袋,掏出了那張一直被視為生命線的車票。
車票在中年男人手電筒的光柱下,正發生著駭人的變化。
原本清晰的黑色字跡——“744次,3車12f”——如同活物般蠕動、溶解,化作粘稠的墨汁,在淡藍色的票麵上蜿蜒流淌。但這流淌並非無序,它們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牽引著,重新彙聚、勾勒。墨色褪去,顯露出一種暗沉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赭紅色。最終,這些赭紅色的線條形成了一個複雜的、令人望之目眩的符號——那是一個由無數扭曲的觸手狀紋路環繞著一隻抽象眼睛的圖案,眼睛的瞳孔處,正是之前刻痕中反複出現的“圓圈中點”。
“印記……”中年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種果然如此的沙啞,眼神複雜地看著艾文,“你就是這一輪的‘載體’。”
“載體?什麼意思?”艾文忍著指尖傳來的、觸摸到冰塊般的刺骨寒意,聲音發顫。車票不再灼熱,反而變得冰冷刺骨,那赭紅色的符號仿佛擁有生命,在微弱光線下隱隱流動。
“筆記裡提到過,‘攜帶印記者,方有資格……或成為祭品’。”中年男人指了指活門鎖孔周圍的“光”符號,“看來,‘資格’就是打開這扇門。‘祭品’……恐怕就是麵對‘它’時的結局。”他頓了頓,看著艾文蒼白的臉,“從你踏上列車,或許更早,你就被選中了。車票的變化,床板下的指引……都是衝著你來的。”
艾文感到一陣眩暈。他回想起購票時的順利,以及那種隱隱的不安感。這一切都不是偶然?他隻是一個被卷入這場無儘循環的棋子?
“為什麼是我?”他澀聲問。
“不知道。‘它’的選擇沒有邏輯,或者,其邏輯非我們能理解。”中年男人搖頭,“重要的是現在。印記已經顯形,按照刻痕提示,‘血與誠’……恐怕需要你的血來激活它,以及……你的決心。”
沒有退路了。留在這裡,要麼被回歸車廂的陰影吞噬,要麼困死在這夾縫中。隻有前進,才有一線生機,哪怕這生機通往的可能是更深的深淵。
艾文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恐懼和荒謬感。他看了一眼手中冰冷刺骨、印著詭異符號的車票,又看向那扇緊閉的活門。他咬破了自己的指尖,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
“該怎麼做?”他問中年男人。
“將血抹在印記上,然後,按在鎖孔旁的那個符號上。”中年男人緊握手電,警惕地注視著周圍,仿佛隨時會有東西從陰影中撲出,“集中你的意念,想著‘打開’,或者……‘麵對’。”
艾文依言而行。當他的血珠滴落在赭紅色符號上的瞬間,那符號仿佛活了過來,貪婪地吸收著血液,顏色變得更加鮮豔、妖異。一股冰冷的能量順著他觸碰車票的手指,竄入他的手臂,直達心臟,讓他渾身一顫。
他不敢猶豫,將沾染了鮮血的車票,穩穩地按在了活門鎖孔旁那個“光”符號的凹陷處。
“嗡——”
一聲低沉的、並非來自耳膜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的震顫響起。活門上那個複雜的鎖孔內部,傳來一連串細微而迅捷的機括轉動聲。赭紅色的光芒從車票與活門的接觸點迸發,瞬間淹沒了那個“光”符號,並沿著門縫急速蔓延。
“哢噠。”
活門內部傳來一聲清晰的解鎖聲。緊接著,沉重的金屬門板向下沉陷了半寸,然後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向下延伸的、漆黑一片的洞口。一股比設備間更加冰冷、帶著濃重鐵鏽和某種難以形容的、如同巨大生物呼吸般腥膻氣流的寒風,從洞口洶湧而出,吹得艾文和中年男人幾乎站立不穩。
洞口下方,並非預想中的梯子,而是一段近乎垂直的、布滿鏽蝕格柵和粗壯管道的金屬豎井,深不見底。那腥膻的氣流,正是從井底深處湧上來的。
“走!”中年男人低喝一聲,率先蹲下身,抓住一根看起來還算結實的管道,敏捷地向下滑去。
艾文收起那枚已經變得冰冷且符號似乎更加清晰的“印記”車票,緊隨其後。金屬格柵冰冷刺骨,上麵覆蓋著滑膩的油汙和鏽渣。向下攀爬的過程異常艱難,豎井內一片漆黑,隻有中年男人偶爾用手電向下掃射時,才能看到下方似乎是一個極其廣闊的空間,隱約有巨大的、緩慢移動的陰影和微弱閃爍的、非自然的磷光。
越是向下,那股腥膻的氣流越是濃重,還夾雜著一種低沉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嗡鳴,這嗡鳴聲中,似乎又混雜著無數細碎的、痛苦的囈語。
下降了大約十幾米,兩人終於踏上了實地。這裡的光線更加晦暗,空氣中彌漫著肉眼可見的、帶著金屬碎屑的灰塵。他們似乎站在一個巨大的、如同某種生物腔道般的金屬平台上,平台邊緣下方,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而那嗡鳴和囈語,正從下方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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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向前延伸,連接著數條粗細不一、遍布鏽跡和可疑粘液的巨大管道,這些管道如同扭曲的腸子,通向四麵八方更深的黑暗。一些管道壁上,偶爾會亮起短暫的、如同神經脈衝般的慘綠色或暗紅色光芒,映照出管道表麵那些更加詭異、仿佛天然生長的扭曲紋路。
這裡就是“底層”。列車真正的“內臟”,或者說,“它”的領域。
“跟緊我,彆碰任何東西。”中年男人聲音壓得極低,手電光謹慎地掃視著前方。他選擇了一條看起來相對最“正常”、直徑約兩米、表麵鏽蝕最嚴重的暗紅色管道,率先走了進去。
管道內部比想象中更加狹窄,需要微微彎腰才能前行。腳下是粘稠的、不知成分的積液,每走一步都發出“啪嗒”的聲響,在空曠的管道內引起輕微的回音。管壁並非完全堅硬,踩上去有一種令人不安的輕微彈性,並且伴隨著他們的腳步,發出一種沉悶的、如同心跳般的“咚……咚……”聲,與來自管道深處那低沉的嗡鳴相互應和。
走了不到五十米,前方出現了岔路。三條幾乎一模一樣的管道口出現在他們麵前,分彆指向不同的方向。
中年男人停下腳步,皺緊眉頭,用手電仔細照射每個管道口內部,試圖找到區彆或標記。
就在這時,艾文感覺自己口袋裡的車票再次傳來異動。不是灼熱或冰冷,而是一種細微的、如同指南針般的牽引感。他掏出車票,發現那赭紅色的印記正在散發出微弱的、脈搏般的光芒,光芒指向了最左邊的那條管道。
“這邊。”艾文低聲道,將車票展示給中年男人看。
中年男人看了一眼印記,眼神微凝,點了點頭:“印記在指引方向。看來,‘它’在召喚你。”
他們轉向最左邊的管道。這條管道內的腥膻氣味更加濃烈,管壁的“心跳”聲也越發清晰有力。又前行了約百米,管道開始向下傾斜,並且逐漸變得寬敞。
終於,他們走到了管道的儘頭。
眼前豁然開朗,卻又瞬間奪走了兩人的呼吸。
這是一個無法用常理形容的巨大空間。仿佛整個列車的地下都被掏空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生物與機械融合的腔體。腔體的“牆壁”是蠕動的、布滿粗大血管般管道的肉色組織,上麵鑲嵌著無數仍在緩慢轉動的齒輪、軸承和閃爍不定的儀表盤。腔體的頂部,垂落下無數如同神經束般的纜線,末端連接著一個個半透明的、浸泡在不知名液體中的囊泡,囊泡中隱約可見扭曲的人類或非人形態的影子。
而在腔體的最中央,是一個由無數廢棄車廂、生鏽鐵軌、扭曲金屬以及蠕動血肉共同堆砌、融合而成的、難以名狀的巨大“核心”。它像一座小山,又像一顆緩慢搏動的、病態的心臟。低沉的嗡鳴正是從這“核心”中發出,而那些痛苦的囈語,則仿佛來自那些鑲嵌在“核心”表麵、若隱若現的、掙紮的人臉輪廓。
“核心”的表麵,布滿了與艾文車票上相似的、但規模放大了無數倍的赭紅色扭曲符號,這些符號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散發出令人心智混亂的邪惡光輝。
這就是“它”。
744次列車循環的根源,所有規則和詭異的源頭。
艾文手中的車票印記,此刻光芒大盛,與遠處那巨大“核心”的搏動產生了強烈的共鳴。一股無法抗拒的、混合著恐懼、敬畏和某種詭異吸引力的力量,拉扯著他,要他走向那座由金屬與血肉組成的恐怖山巒。
與此同時,那巨大的“核心”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表麵的符號閃爍頻率加快,那低沉的嗡鳴聲中,夾雜進了一個新的、更加清晰的聲音——那是一個無法分辨性彆、充滿了古老惡意和無儘饑渴的意念,直接響徹在他們的腦海:
“載體……祭品……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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