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變得深邃:“其一,帶著在此地獲得的‘清明’與‘庇護’,強行衝入‘鏡子’,回歸你們的世界。但這如同從風暴風眼強行衝入外圍風暴,風險極大,且治標不治本,詛咒依舊,你們身上的‘標記’也可能成為未來的隱患。”
“其二,”她頓了頓,語氣更加凝重,“嘗試利用此地的特殊性,以及你們身上攜帶的‘印記’包括你們自己的經曆、前人的記錄、乃至那把曾與地脈共鳴的青銅鑰匙殘留的‘回響’),與黑木嶺的‘核心’進行一次……‘對話’或‘置換’。”
“對話?置換?”艾文感到口乾舌燥,“和那個……灰燼池裡的東西?”
“它是怨念的彙聚,是未完成儀式的渴望,是山民恐懼與錯誤的結晶,也是那個被錯誤祭祀觸動的、古老混沌存在的碎片投影。”蘇婉清的聲音平靜無波,“它渴望‘完成’,渴望‘容器’,渴望‘回歸’某種完整或釋放。這渴望本身,是詛咒的根源,但也可能……是解開死結的鑰匙。”
“我們該怎麼做?”艾文問。
“我需要你們做出選擇。”蘇婉清直視著他們,“選擇一,我可以引導你們的力量,護持你們的神魂,冒險嘗試回歸。成功率約五成,後果難料。”
“選擇二,”她的目光掃過兩人,“留在此地,與我一同,嘗試構建一個‘儀式’。不是血腥的獻祭,而是信息的交換,因果的梳理,痛苦的承認與……釋然的引導。這需要你們毫無保留地敞開自己的記憶與情感,作為‘信使’與‘橋梁’,也需要承受與那無儘怨念直接‘接觸’的風險。成功,或許能真正削弱甚至平息黑木嶺的詛咒,為所有困於其中的亡魂包括你們自己)打開一條真正的解脫之路。失敗……你們的意識可能會被那龐大的痛苦同化、吞噬,永遠留在這裡,成為這‘往生之隙’中新的靜默存在,如同我一樣。”
艾文和周遠都沉默了。選擇一,賭命回歸,但可能後患無窮,且對黑木嶺的悲劇毫無改變。選擇二,風險更高,可能徹底湮滅,但有一線機會終結一切,給予解脫。
蘇婉清靜靜地等待著,她的身影在光樹下顯得越發寧靜超然,仿佛早已與這個“靜滯之域”融為一體。她在此等待了四十年,或許就是在等待足夠堅韌、足夠清明,也足夠勇敢的“後來者”,帶來新的變數。
艾文看向周遠。周遠眼神掙紮,嘴唇哆嗦,顯然內心在天人交戰。回歸的誘惑極大,哪怕隻有五成機會,哪怕神智受損。但留在這裡進行那個聽起來就無比凶險的“儀式”……
艾文自己也在急速思考。他想到了藍布衫老婦空洞的眼神,想到了鹽圈外無形的窺視,想到了祭祀之地那個走向坑洞的“活死人”,想到了暗河中招手的倒影,想到了回響碎片裡那些注定走向毀滅的村民……還有巨石下、篝火旁、洞窟中那些留下隻言片語便黯然消逝的前行者。
逃避,或許能苟活。但那些恐怖與絕望,會永遠成為他記憶中的陰影,甚至可能跟隨他回到“正常”世界。而麵對,雖然九死一生,卻有可能斬斷這延續百年的痛苦循環,給所有被卷入者包括他自己)一個真正的交代。
他想起蘇婉清筆記最後那句模糊的話,想起李哲關於“容器”的猜測,想起第三本筆記作者刮去的“鑰匙”線索……所有的碎片,似乎都指向了這個最終的抉擇點。
他不是英雄,隻是一個好奇的闖入者。但一路走到這裡,背負了太多前人的遺誌,目睹了太多的悲慘與詭異。如果就此轉身,即便能活,此生恐怕也難以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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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一口氣,這“往生之隙”純淨的空氣仿佛洗滌了他的肺腑,也清晰了他的意誌。
“我選擇第二個。”艾文的聲音不大,卻異常堅定,“我想試試……結束這一切。”
蘇婉清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極淡的讚許和……一絲複雜的哀傷。
周遠猛地抬頭看向艾文,又看看蘇婉清,臉上肌肉劇烈抽搐。最終,對回歸後可能變成怪物的恐懼,對漫長折磨的疲憊,以及內心深處或許仍存的一絲微弱的、想要“做對一件事”的念頭,壓倒了對未知儀式的畏懼。
“……我……我也選第二個。”周遠的聲音帶著哭腔,卻不再顫抖,“我受夠了……逃來逃去……像個影子……如果……如果能真正結束……哪怕……哪怕消失……”
蘇婉清輕輕頷首:“既然選擇已定,便需全力以赴。此‘儀’並無定式,需以心為引,以誠為鑰。我們將以這‘往生之樹’為基,以你們二人的鮮活記憶與情感為線,嘗試編織一個‘真實之夢’,一個能容納並傳遞‘承認’、‘理解’與‘釋然’的‘信息包’,投向那詛咒的核心。”
她示意兩人在光樹下,與她相對而坐,成一個三角。
“閉上眼,放鬆心神,但保持靈台一點清明。回想你們在黑木嶺經曆的一切,不僅是恐懼與絕望,也要回想其中蘊含的‘觀察’、‘思考’、‘抉擇’,乃至對前人的‘共情’。同時,我會將我所知的、關於那場遠古祭祀的真相、關於詛咒形成的脈絡、以及我在此地靜思四十載所領悟到的一絲關於‘痛苦’與‘執念’的本質,與你們共享。”
“我們將共同構建這個‘信息’。過程中,你們可能會看到、感受到遠超之前的景象,直接觸及那怨念聚合體的‘記憶’與‘渴望’。記住,無論看到什麼,感受到什麼,不要抗拒,不要沉溺,隻需‘觀察’與‘傳遞’我們共同構建的‘清明’與‘釋然’之念。”
“這很危險,如同在怒海中架設一根蛛絲。但唯有如此,才有一線可能,讓那瘋狂的核心‘看見’另一種終結的方式。”
艾文和周遠依言坐下,閉上眼睛。光樹灑下的星輝般光屑落在他們身上,帶來一種溫和的撫慰感。
蘇婉清的聲音再次直接流入他們心田,開始引導,同時,一股龐大而滄桑、卻異常純淨平和的意識流,緩緩與他們連接。
艾文感到自己的記憶閘門被輕柔地打開,黑木嶺的一切如潮水般湧出,但這一次,不再僅僅是恐懼的片段。他看到自己研究守則時的困惑與推理,看到發現前人筆記時的震撼與思考,看到在岔路口選擇中間小徑時的決斷,看到試圖在回響碎片中呼喊的徒勞但真切的衝動……這些細微的、屬於“人”的理性與情感的火花,在黑木嶺無儘的黑暗中顯得如此微弱,卻又如此真實。
同時,蘇婉清的“知識”與“領悟”也流淌進來——遠古部落對地脈力量的錯誤理解與貪婪,那被召喚觸動的混沌存在的性質與碎片化的痛苦,大祭失敗瞬間爆發的連鎖反應,百年怨念彙聚的機製與核心的渴望……信息龐大而複雜,遠超個人體驗,卻與他們的經曆隱隱呼應。
周遠的記憶也加入進來,更加破碎,充滿了長久的恐懼與徘徊,但其中也夾雜著對“正常”的渴望碎片,對篝火溫暖的記憶,以及對艾文這個“後來者”帶來的短暫希望。
三股意識流,在光樹下,在蘇婉清的引導下,開始緩慢而艱難地交織、融合,試圖圍繞著一個核心意念進行編織——“看見痛苦,承認錯誤,放下執念,於此靜滯之域,給予解脫之可能。無需更多的血與魂,隻需……釋然。”
這個過程極其耗費心神,艾文感到自己的意識如同被拉伸到極限,又要保持足夠的韌性不被扯斷。他能“感覺”到,一個無形的、由純粹意念和信息構成的、散發著微弱但堅定清光的“結構”,正在他們中間逐漸成形。
而與此同時,透過這個正在成形的“信息結構”,他也能隱約“感覺”到,在遙遠的下方或者說,另一個維度),那片由無儘痛苦、瘋狂與黑暗凝聚而成的“詛咒核心”,似乎被這不同於以往任何祭品或容器的、奇特的“波動”所吸引,投來了冰冷、貪婪,卻又帶著一絲困惑的……“注視”。
真正的接觸,即將開始。風險與機遇,都在這構建於“往生之隙”的脆弱橋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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