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長的推測像一塊鉛,沉在艾文心底。熱水房牆壁上那些深褐色、被確認為“年代久遠的血汙”的痕跡,讓夜晚所有的異響都帶上了毛骨悚然的實質。這棟樓不僅鬨鬼,它可能根本就是建立在某個被掩蓋的慘劇之上。
白天的時光在焦灼中流逝。他幾次走到409門前,想直接找周明問清楚紙條的事,但門始終緊閉,裡麵毫無聲息。周明像是消失了,或者刻意避開了他。這種沉默比任何警告都更讓人不安。
下午,艾文去了一趟五金店,買了幾樣東西:一小罐高效膠水,一把新的、更結實的掛鎖,還有一卷寬幅的鋁箔膠帶。他不知道這些東西能起多大作用,但至少能給他一點心理上的安全感,或者,製造一點障礙。
傍晚回宿舍時,他特意繞到宿舍樓側麵,仰頭看了看四樓的窗戶。407的窗戶關著,409的窗戶也關著——這有些反常,周明通常喜歡開著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一種不祥的預感攫住了他。
晚上,他提前開始了準備工作。他用新買的掛鎖,從內部鎖死了窗戶的插銷——雖然規則沒提窗戶,但他不想留任何可能的入口。然後,他用鋁箔膠帶,將衣櫃門的縫隙從上到下嚴嚴實實地貼了一圈,仿佛要將裡麵的汙漬和氣息徹底封存。接著,是衛生間鏡子的邊緣,他也貼上了一層。做完這些,房間似乎“密封”了許多,但也更顯壓抑。
最後,他看向那個放在衣櫃裡的鐵皮餅乾盒。猶豫片刻,他沒有動它。發圈還在裡麵。
十一點,他像往常一樣,將門拉開一道縫隙。走廊的黑暗和冰冷湧進來,與室內凝固的空氣形成微弱對流。
今夜,異常來得比以往更早,也更……難以抗拒。
剛過十一點半,艾文正坐在桌前試圖整理混亂的筆記,一股強烈的、突如其來的睡意,毫無征兆地席卷了他。
這並非普通的疲倦。它像一陣濃霧,瞬間淹沒了他的意識,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鉛,思維變得粘稠遲緩。他猛地甩了甩頭,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痛帶來短暫的清醒,但幾秒鐘後,更洶湧的困倦感再次襲來,仿佛有無數雙手在將他拖入黑暗。
不對勁!這絕不是正常的生理困倦。他掙紮著站起身,踉蹌走到衛生間,用冷水狠狠拍打臉頰。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睡意稍微退卻,但大腦深處那種被拖拽的感覺依然存在,如同背景噪音,持續不斷。
他回到桌邊,打開強光手電,直射自己的眼睛。刺目的光線帶來痛楚和短暫清醒。他必須保持清醒。在這種時候失去意識,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就在他與洶湧睡意搏鬥時,他聽到了聲音。
不是來自門外,而是來自……隔壁。
聲音透過牆壁傳來,很模糊,但能分辨出是周明的聲音。語調急促,帶著哭腔,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地爭辯。
“……不是我的……我不知道怎麼來的……放過我……我真的不知道……”
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抽泣和沉重的喘息。
艾文的睡意被這聲音驅散了幾分。周明!他在隔壁,而且狀態極糟!
接著,他聽到沉重的碰撞聲,好像有什麼東西摔倒在地。然後是拖動的聲音,和周明一聲壓抑的、充滿痛苦的悶哼。
艾文的心臟狂跳起來。他想衝過去,但規則第五條、未知的敲門者、周明自己“彆信聽到的”警告,還有這詭異的、仿佛要強製他入睡的力量,都讓他僵在原地。
他撲到牆邊,將耳朵緊貼冰冷的牆壁。周明的聲音變得更微弱,更含糊,隻能聽到一些破碎的詞:“……櫃子……彆打開……鎖……鎖不住……”
櫃子?衣櫃!
409的衣櫃!周明筆記本裡對衣櫃的恐懼,那詭異的汙漬和氣味……
緊接著,艾文聽到一聲清晰的、金屬扭曲的“嘎吱”聲,像是櫃門被巨大力量強行掰開的聲響。然後,周明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不祥的預感達到頂點。艾文死死盯著牆壁,仿佛要透過磚石看到對麵的情景。睡意似乎因為隔壁的劇變而暫時消退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恐懼。
幾分鐘後,一種新的聲音傳來。
是鎖鏈聲。
很輕,很慢,鐵鏈環節相互摩擦、拖過地麵的聲音。從隔壁傳來,漸漸移動,似乎……離開了409,進入了走廊?
艾文瞬間寒毛倒豎。他衝到門後,屏住呼吸,將眼睛貼上貓眼。
走廊一片漆黑。但片刻之後,在貓眼有限的、畸變的視野邊緣,他看到了。
一個模糊的、躬著的影子,正從409門口的方向,緩緩地、僵硬地移動。影子手裡,似乎拖著一條沉重的、垂在地上的東西,隨著移動發出輕微的“嘩啦”聲——正是鎖鏈聲。影子移動的方式很怪,不像行走,更像是在地麵上……拖動著自己?
更讓艾文頭皮發麻的是,在那模糊影子的後方,409的房門,正在緩緩地、無聲地自行關閉。最後“哢噠”一聲輕響,關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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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拖著鎖鏈,慢慢地、一步一頓地,向著走廊另一端,向著樓梯間的方向挪去。它沒有經過407門口,而是消失在了貓眼視野的儘頭。
鎖鏈聲漸漸遠去,最終聽不見了。
艾文僵在門後,渾身冰冷。剛才那是什麼?是周明嗎?還是從409衣櫃裡出來的……彆的什麼東西?周明怎麼樣了?
他看向牆壁,隔壁再無任何聲息。死一般的寂靜。
他顫抖著手,拿起手機,找到周明的號碼,撥了過去。漫長的等待音,然後轉入冰冷的電子語音:“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他又發了一條短信:“周明?你怎麼樣?聽到請回話!”
毫無回應。
時間在極度的焦慮和恐懼中流逝。後半夜,那強製性的睡意再次襲來,一波比一波強烈。艾文用儘了所有辦法:不停地小幅度活動,用力掐自己,甚至用筆尖刺痛掌心。他不能睡,尤其在隔壁可能發生慘劇之後。他害怕一旦閉上眼睛,就會有什麼東西順著那未鎖的門縫進來,或者,那詭異的睡意本身就是某種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