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差……最後的……共鳴……”
那句非人的低語在艾文腦中反複回響,如同不祥的鐘聲。天亮了,但光明並未帶來慰藉。他看著密封袋裡暗紅色的粘稠痕跡,聽著手機錄音中那地底傳來的沉悶哼鳴,知道“它們”正在集結力量。等待,已不再是選項。
管理員。那個始終沉默、仿佛與這棟樓的陰影融為一體的老人,是唯一可能知曉內情的人。艾文不確定直麵他是否會觸發什麼,但比起在夜晚被無形的儀式慢慢絞殺,他寧願在白天冒這個險。
上午十點,艾文站在一樓管理員房間的門外。門虛掩著,裡麵傳來收音機沙啞的戲曲聲,咿咿呀呀,透著一種陳舊時間的腐朽感。他敲了敲門。
“進來。”聲音乾澀,聽不出情緒。
艾文推門而入。房間很小,隻放著一張舊床、一張桌子、一把藤椅和一個鐵皮櫃子。窗戶很高,蒙著厚厚的灰塵,光線昏暗。管理員大爺依舊坐在藤椅裡,閉著眼,手指隨著收音機的節奏輕輕敲擊扶手。空氣中飄散著劣質煙草、陳舊被褥和一種……淡淡的、類似消毒水與草藥混合的奇特氣味。
“大爺。”艾文開口,聲音有些乾澀。
管理員慢慢睜開眼,渾濁的眼珠轉向他,沒有驚訝,也沒有詢問,隻是靜靜地看著,仿佛在打量一件早已預料會出現的物品。
艾文深吸一口氣,決定單刀直入。他拿出手機,調出409牆壁血汙的照片,遞到管理員眼前:“409的周明,出事了。您知道嗎?”
管理員的目光在手機屏幕上停留了幾秒,臉上縱橫的皺紋似乎更深了些。他沒有去看艾文,而是緩緩轉回頭,看著窗外那一方被灰塵模糊的天空。
“知道。”他吐出兩個字,平淡得像在說天氣。
“他……怎麼樣了?”艾文追問。
“走了。”管理員的聲音依舊平淡,“該走的時候,就走了。”
“該走的時候?”艾文感到一股寒意,“什麼叫該走的時候?是被什麼東西帶走了嗎?就像以前住在這裡失蹤的那些人一樣?”
管理員沉默了片刻,手指停止了敲擊。戲曲聲在狹小的房間裡空洞地回響。
“這樓,年紀大了。”他終於再次開口,聲音低沉緩慢,“有些東西,跟著樓一起老了,卻走不了。它們餓,就得有人……喂。”
喂。和周明筆記裡的詞一樣。
“喂什麼?怎麼喂?那些規則,是不是就是‘喂食’的流程?”艾文逼近一步,聲音因急切而提高。
管理員終於轉過頭,正眼看向艾文。那雙渾濁的眼睛裡,似乎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情緒——疲憊、麻木,還有一絲深藏的、幾乎被歲月磨平的痛苦。
“規則……”他喃喃重複,嘴角扯動一下,像是苦笑,“規矩是……約定。留條縫,給它們過路,彆擋道。彆亂看,彆亂撿,彆亂答應……能少沾點,就少沾點。是活路,也不是活路。看造化。”
艾文的心臟狂跳。管理員承認了!規則是一種“約定”,是為了“少沾點”,是在異常中求生的最低限度指南,但並不能保證安全。
“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它們從哪來?那個儀式……”
“儀式?”管理員打斷他,眼中掠過一絲銳利的光,但很快又黯淡下去,“哪有什麼儀式……是債。是還不清的債。一年一年,樓吃人,人養樓……早就分不清了。”
“債?什麼債?這樓發生過什麼?”艾文追問,想起熱水房牆角的“人形印子”和手印。
管理員閉上了眼睛,仿佛陷入了久遠的回憶,又或是拒絕回憶。收音機裡的戲曲恰好唱到一段淒厲的拖腔,在寂靜中格外刺耳。
“很多年了……”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這地方……以前也不是宿舍。亂的時候……死過人。不止一個。不乾淨的法子……血浸透了地基。後來蓋了樓,想壓住……壓不住。年頭越久,胃口越大。”
艾文屏住呼吸。地基下的血債……不乾淨的法子……這解釋了熱水房和衣櫃那些仿佛滲入建築本身的汙漬。樓有了“胃口”,需要“喂食”來維持某種平衡,或者……滋養地下的東西?
“所以,那些聲音,那些現象,還有發圈、衣櫃……都是‘喂食’的一部分?為了滿足‘胃口’?”
“餓了,就要叫。渴了,就要喝。”管理員的話語像謎語,又像最直白的描述,“鏡子照魂,水引路,櫃子鎖身,頭發絲纏命……聲音……聲音是喊餓,也是叫人。”
鏡子照魂對視禁忌),水引路衛生間滴水、熱水房),櫃子鎖身衣櫃汙漬),頭發絲纏命黑色發圈)……聲音是喊餓,也是叫人各種異響吸引注意,低語迷惑神智)。
這就是儀式的本質!一個基於這棟樓血腥地基、不斷重複的“喂食”過程!周明的推測部分正確,但這並非為了某個崇高的目的“出來”,而是更原始、更可怖的——進食與償還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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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垃圾桶呢?丟發圈不能回看的垃圾桶?”艾文想起規則七。
管理員眼皮顫動了一下,慢慢吐出幾個字:“倒胃口的地方……臟東西,得扔回去。看了……就吐不乾淨了。”
所以,垃圾桶是儀式的“排汙口”或“回收點”?丟棄被標記的物品,但不能觀察過程,否則會被反噬?
“最後一個問題,”艾文的聲音因激動和恐懼而微微發抖,“‘最後的共鳴’是什麼意思?怎麼阻止它?”
聽到“共鳴”二字,管理員猛地睜開眼,死死盯著艾文,那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清晰的驚駭和……警告。
“你聽到了?!”他的聲音變得急促,“什麼時候?怎麼聽到的?”
“就在昨晚!直接在我腦子裡響的!”艾文急促地說,“說‘還差最後的共鳴’!這是什麼?是不是所有聲音集齊了,就會發生可怕的事?”
管理員的臉在昏暗光線下顯得灰敗。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艾文以為他不會回答了。然後,他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音量說:
“……不是集齊……是調和。所有的聲兒……拖的、哼的、哭的、求的、還有你們心裡怕出來的聲兒……調到一個調上……那時候,地下的,牆裡的,就都……醒了。胃口就開了最大的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