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江陵疑雲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2章 江陵疑雲(1 / 1)

漕船曆經月餘顛簸,終於駛入長江,抵達南行水路的重要樞紐——江陵府今湖北荊州)。

船近碼頭,喧囂聲浪已撲麵而來!崔?立於船頭,舉目望去,饒是他見慣了汴京州橋的繁華,此刻亦不免為眼前景象所震撼!

但見寬闊的江麵上,千帆競泊,桅杆如林!巨大的漕船滿載糧米,船身吃水極深,如同伏在江麵的巨獸;精巧的客舟畫舫,雕梁畫棟,點綴其間;商船貨船更是鱗次櫛比,或載著堆積如山的蜀錦、湘茶,或壓著沉重的木材、石料,船帆上繡著各色商號徽記,在江風中獵獵作響。碼頭上,人聲鼎沸,喧囂鼎沸!赤膊的腳夫喊著號子,肩扛手抬,將沉重的貨物從船上卸下,又或裝上待發的舟船,汗水在古銅色的皮膚上流淌,彙成一道道小溪。身著皂衣的漕兵手持長矛,在碼頭各處巡視,維持秩序,眼神銳利地掃視著人群。稅吏們則拿著賬簿算盤,在臨時搭起的涼棚下,與商賈們爭執著稅額,算盤珠子撥得劈啪作響。空氣中彌漫著汗味、魚腥味、江水的氣息、以及各種貨物混雜的獨特味道,形成一股屬於水陸碼頭的、充滿生機的、卻也帶著幾分粗糲的洪流!

“千帆泊岸,萬斛舟橫!”崔?心中默念,胸中湧起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此地之繁華,雖不及汴京州橋之精致,卻自有一股吞吐江河、連接南北的磅礴氣勢!這便是大宋的命脈之一!長江漕運的咽喉!然而,這繁華之下,又隱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暗流與……即將降臨到他頭上的凶險?

崔?持著官告任命文書)與驛券使用驛站的憑證),在碼頭雇了一名挑夫,背負著簡單的行囊,循著路引,尋至江陵府城內的荊南驛。

荊南驛,乃朝廷官設驛站,專供往來官員歇腳。門樓高大,懸著“荊南驛”三個隸書大字,漆色斑駁,略顯陳舊。踏入驛門,隻見一方庭院,鋪著青石板,縫隙間已生出些微青苔。正廳三楹,兩側有廊廡相連,後院隱約可見馬廄。規製雖在,卻處處透著年久失修的痕跡:廊柱漆皮剝落,露出內裡灰白的木色;窗欞雕花多有缺損;庭院角落的幾盆花草,也蔫頭耷腦,顯是疏於打理。

驛丞是個四十許的中年人,身著青色吏服,麵容乾瘦,眼神精明。他驗看過崔?的官告與驛券,目光在“邕州通判”和“原翰林院修撰”幾字上停留片刻,臉上堆起職業化的恭敬笑容,拱手道:“原來是崔通判!下官有失遠迎!通判一路辛苦!快請入內歇息!”

言語雖恭敬,態度卻透著幾分疏離與敷衍。他並未引領崔?去正廳上房,而是引至西側廊廡儘頭一間頗為僻靜的廂房。

“通判見諒,”驛丞推開房門,一股淡淡的黴味撲麵而來,“近日過往上官頗多,上房皆已住滿。此間雖稍偏,倒也清淨,望通判海涵。”

崔?掃視屋內:一床、一桌、一椅、一盆架,皆半舊。床鋪葦席,被褥略顯單薄。牆角一處,似有滲水痕跡,牆麵泛著黃漬。他心中了然,這是地方官府對他這位“貶官”的無聲態度——既不怠慢,亦不重視。他麵色平靜,無喜無悲,淡淡道:“無妨,有勞驛丞。”

驛丞見他並無不滿,鬆了口氣,又寒暄幾句,便告退離去。態度始終恭敬,卻如同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冰。

稍作安頓,崔?不敢耽擱,持著官告、驛券,前往江陵府衙辦理“過所”通關文牒)簽批手續。此乃官員赴任必經流程,若無府衙簽押的“過所”,沿途關隘、驛站皆不得通行。

江陵府衙,位於城中心。朱漆大門,石獅雄踞,氣象森嚴。然衙內景象,卻與門外威嚴大相徑庭。庭院中,胥吏們捧著文牘匆匆穿行,或三五成群低聲交談,神色各異。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陳年紙張與墨汁混合的沉悶氣息。

崔?被引至戶曹負責戶籍、賦稅、通關等事務)簽押房外等候。簽押房內,幾名身著皂衣的胥吏正伏案忙碌。為首的是一名孔目官掌管文書檔案的小吏頭目),約莫五十歲年紀,麵皮白淨,留著三縷短須,眼神透著幾分世故與精明。另一名年輕些的,應是押司負責抄寫、收發文書),正提筆疾書。

崔?遞上官告、驛券及空白“過所”文書。那孔目官接過,慢條斯理地翻看著,目光在崔?的履曆上逡巡良久。

“哦?崔通判……原是翰林院修撰?失敬失敬!”孔目官抬起頭,臉上堆起一絲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翰林清貴之地,怎地……外放邕州了?那地方……嘖嘖,煙瘴之地,可不是什麼好去處啊!”話語中帶著幾分試探與……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崔?神色不變,淡淡道:“朝廷差遣,自當遵命。”

“那是那是!”孔目官乾笑兩聲,放下文書,拿起崔?的驛券,又仔細端詳起來,“這驛券……簽發日期……嗯……行程……邕州……路途遙遠啊……”他一邊看,一邊用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似乎在計算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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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的押司也停下筆,好奇地打量著崔?,眼神中帶著一絲對“京官”的好奇,但更多的……是對其“貶謫”身份的輕視。

“崔通判稍候,”孔目官將文書推至一旁,“此事……需稟過判廳州府長官辦公處)簽押用印,非下官所能做主。判廳今日……事務繁忙,恐需些時辰。通判……不妨先回驛館歇息,待辦妥了,下官自會遣人送去。”

崔?眉頭微蹙。他深知地方胥吏辦事拖拉之風,卻未想到連簽個“過所”也要如此推諉!他強壓心中不快,沉聲道:“有勞孔目官。崔某在此等候便是。”

孔目官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也不再勸,自顧自地拿起另一份卷宗看了起來,將那年輕押司喚至身邊,低聲吩咐著什麼,將崔?晾在了一旁。

簽押房外,是一條長長的回廊。崔?不願在房內枯坐,便踱步至廊下,憑欄遠眺府衙庭院,心中盤算著行程。廊角處,兩名身著青色吏服的小吏正湊在一起,低聲交談,並未注意到崔?的到來。

“……樊州今重慶奉節)來的那批礬船,到底查不查了?都耽擱三天了!”一個聲音帶著焦躁。

“噓!小聲點!”另一個聲音警惕地壓低,“王押司不是說了嗎?讓咱們……睜隻眼閉隻眼!那船……上頭有人打過招呼了!”

“可……那礬引官府頒發的礬專賣憑證)明顯對不上啊!數量差那麼多!這要是……”

“你懂什麼!”前一個聲音打斷道,帶著幾分無奈與不滿,“嶺南那邊的買賣……耽擱不起!聽說……那邊窯場都等著開爐呢!誤了工期,誰擔待得起?再說了……查出來……咱們能落著好?王押司都發話了,照辦就是!”

“唉……這差事……真他娘的難做!”後一個聲音歎了口氣,“罷了罷了……就當沒看見吧!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

兩人又低聲抱怨了幾句,便匆匆分頭離去。

廊下陰影中,崔?的眉頭已緊緊鎖起!樊州礬船?查驗?礬引對不上?嶺南窯場?耽擱不起?

他雖身處翰林,卻並非不通實務!礬明礬),乃國家嚴格專賣之物!用途極廣,染布、淨水、製藥、乃至……某些特殊冶煉如鑄錢模具塗料)!其生產、運輸、銷售,皆有嚴格律法管控!私販礬,如同私販鹽鐵,乃殺頭重罪!如今,竟有大批礬船自樊州礬礦產地之一)而來,礬引不符,且……江陵府衙的胥吏竟被授意“睜隻眼閉隻眼”!更牽扯到……嶺南的窯場?

嶺南……邕州亦屬嶺南!那裡……有什麼窯場,需要如此大量的礬?而且……如此急迫?甚至能讓地方胥吏甘冒大險,罔顧國法?

一股強烈的直覺,如同冰冷的蛇,瞬間爬上崔?的脊背!此事……絕不簡單!背後……必有蹊蹺!甚至……可能隱藏著……動搖國本的巨大陰謀!

他心中疑雲密布,再無心思在府衙枯等。恰在此時,那年輕押司拿著簽押好的“過所”文書走了出來,態度依舊冷淡:“崔通判,您的過所辦妥了。”

崔?接過文書,掃了一眼,確認無誤,道了聲謝,便轉身大步離開府衙。他腳步沉穩,心中卻如同翻江倒海!江陵府衙這潭水……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那關於礬船的隻言片語,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層層疑竇的漣漪!

回到荊南驛那間僻靜的廂房,崔?掩上房門。窗外,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在室內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坐在桌前,攤開紙筆,卻久久未能落墨。腦海中,反複回響著那兩名小吏的對話:

“樊州來的礬船……”

“礬引對不上……”

“嶺南的買賣耽擱不起……”

“上頭有人打過招呼……”

每一個字,都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他的心頭。他深知,自己初來乍到,人微言輕,又是貶官身份,貿然追查此事,無異於以卵擊石,甚至可能引來殺身之禍!然而……身為朝廷命官,眼見此等疑似通敵叛國、動搖國本的重罪線索,豈能……袖手旁觀?!

他緩緩從懷中取出葉英台所贈的“寒螭”短刀。冰冷的刀鞘觸手生寒,卻讓他紛亂的心緒漸漸沉靜下來。刀身幽光內斂,如同他此刻深藏於心的……疑慮與決斷。

“此事……需從長計議。”崔?低聲自語,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邕州……或許……是揭開此謎的關鍵!”他將“過所”文書仔細收好,心中已有了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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