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爭吵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第65章 爭吵(1 / 1)

臨江仙酒樓,在經曆了一番查封風波後,重新開門納客。雖不複往日車水馬龍、夜夜笙歌的極盛景象,卻也依舊賓客盈門,絲竹隱約,仿佛那場驚天動地的抓捕與一夜之間的物證儘失,都隻是一場無痕春夢。唯有細心之人方能察覺,樓中跑堂的夥計眼神愈發警惕,迎來送往的笑容底下,藏著一絲難以抹去的驚弓之鳥般的惶然。

頂樓,紅泠那間極儘奢靡的香閨內,暖爐熏香,驅散著窗外滲入的寒意。紅泠一身緋色軟緞寢衣,外罩一件薄如蟬翼的紗袍,正斜倚在鋪著白虎皮的軟榻上,由一名俏婢小心翼翼地為她小腿上那道猙獰的箭傷換藥。傷口雖已結痂,卻依舊紅腫未消,行動間牽動肌肉,便帶來一陣刺骨的抽痛。她秀眉微蹙,卻咬緊銀牙,一聲不吭,唯有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顯露出她正承受的痛苦。

“老板娘,石將軍來了,說有急事要見您。”一名心腹侍女悄步入門,低聲稟報。

紅泠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與警惕,揮了揮手:“讓他進來吧。你們都下去。”

侍女們躬身退下。片刻後,房門被有些粗魯地推開,一身酒氣的石保衡大步走了進來。他麵色潮紅,環眼中血絲密布,顯是昨夜又飲了不少酒,神情間卻帶著一種異樣的興奮與躁動。

“紅姐姐!你可算肯見我了!”石保衡一進門,便大喇喇地坐到榻邊,目光灼灼地盯著紅泠,呼吸粗重。

紅泠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將紗袍攏緊了些,遮住胸前春光,聲音帶著一絲慵懶與疏離:“石將軍今日怎有空來我這破落地方?不去操練你的禁軍兒郎?”

“操練?操練個鳥!”石保衡啐了一口,湊近了些,壓低聲音,卻掩不住那股子急於分享秘密的衝動,“紅姐姐,我告訴你一件天大的事!昨夜……有人來找我了!”

紅泠眸光微凝,心中警鈴大作,麵上卻依舊淡然,伸出纖纖玉指,拈起一顆蜜餞放入口中,漫不經心道:“哦?是哪家的美人兒,竟能讓石將軍如此興奮?”

“不是美人!”石保衡猛地擺手,眼中閃爍著一種混合著恐懼與狂熱的異光,“是……是交趾李佛瑪派來的密使!”

“什麼?!”紅泠拈蜜餞的手指猛地一僵,霍然坐直了身子,牽動傷口,疼得她倒吸一口涼氣,美眸中瞬間爆射出震驚與厲色,“交趾密使?!他找你作甚?!你……你與他接觸了?!”

石保衡見她反應如此劇烈,反而更加得意,仿佛做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壓低聲音,將昨夜那黑衣密使如何突然出現、如何以夜明珠利誘、如何提出裡應外合在春節時分襲殺崔?的計劃,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說了出來,末了,還興奮地補充道:“紅姐姐!此乃天賜良機!隻要除了崔皓月這眼中釘,這邕州城,還不是你我說了算?屆時,什麼糖寮,什麼邕江軍,都是狗屁!咱們又能像以前一樣……”

“蠢貨!!”不等他說完,紅泠已是柳眉倒豎,猛地一拍榻沿,厲聲打斷了他!因動作太大,傷口劇痛,令她臉色瞬間煞白,聲音卻因憤怒而尖利無比,“石保衡!你腦子裡裝的是酒糟嗎?!如此拙劣的借刀殺人之計,你看不出來?!與交趾合作?引狼入室!簡直是自取滅亡!”

她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石保衡的鼻子罵道:“李佛瑪是什麼人?豺狼本性!他的話也能信?!他許你重利,不過是利用你打開邕州門戶!一旦他的軍隊入了城,豈會隻殺崔?便退走?屆時燒殺搶掠,屠城泄憤,你石保衡便是千古罪人!朝廷震怒之下,第一個抄家滅族的就是你!你這不僅是引火自焚,更是要拖著全城百姓與你一同陪葬!傷敵一千?你連崔?的毫毛都傷不到,自己就先死無葬身之地了!”

石保衡被劈頭蓋臉一頓痛罵,臉上的興奮瞬間僵住,漲成了豬肝色。他梗著脖子反駁道:“我……我豈不知其中風險?!但如今還有什麼辦法?!崔皓月克扣我軍餉,斷我財路,處處針對!大先生又讓我們蟄伏蟄伏!再蟄伏下去,老子的兵都要跑光了!手下弟兄們都要喝西北風!我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紅泠強壓下怒火,深吸一口氣,努力使語氣緩和下來,勸道:“保衡,你聽我一言。崔?此人,心思縝密,手段高超,背後更有宋廷支持,絕非你能正麵抗衡的。你與他硬碰,無異於以卵擊石。如今唯有隱忍!他再厲害,終究是貶官,在邕州待不長的!隻要熬到他調離或者高升,這邕州的天,還是我們的!屆時,大先生自然會重新布局,何愁沒有東山再起之日?你切不可因一時意氣,行此險招,毀了大好前程!”

她說著,忍著痛起身,為他斟了一杯溫酒,遞到他麵前,柔聲道:“暫且忍耐,虛與委蛇,先應付著交趾那邊,莫要真的答應他們什麼。一切,等風頭過去再說,可好?”她眼波流轉,帶著一絲懇求與安撫。

然而,紅泠這番理智的分析與柔聲勸慰,聽在早已被嫉妒和怨恨衝昏頭腦的石保衡耳中,卻完全變了味道。尤其是她言語間對崔?能力的肯定“心思縝密,手段高超”以及對其未來“調離高升”的判斷,更像是一根根毒刺,狠狠紮進了他的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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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抬起頭,死死盯著紅泠那張美豔卻帶著擔憂的臉龐,一個荒謬而惡毒的念頭如同毒藤般瘋狂滋生:她如此維護崔?,如此誇讚於他,甚至被他的人射傷腿腳,依舊對他評價如此之高……莫非……莫非她早已對那小白臉動了心思?!所以才會一再勸阻我,生怕我傷了他?!所以她最近才對我如此疏遠冷淡?!

這個念頭一旦產生,便如同野火燎原,瞬間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一股混合著屈辱、嫉妒與暴怒的邪火直衝頂門!

他猛地一把推開紅泠遞來的酒杯!酒液潑灑而出,濺濕了紅泠的紗衣。

“夠了!”他低吼一聲,雙目赤紅地瞪著紅泠,聲音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我知道!我都知道!你就是瞧上那姓崔的小白臉了是不是?!覺得他年輕有為,比我這粗鄙武夫強上千百倍是不是?!所以即便他把你抓進大牢,射穿你的腿,你還要替他說話?!紅泠!我告訴你,我一定會打敗他!我一定會讓你親眼看著,我是怎麼把他踩在腳下,讓他跪地求饒的!”

紅泠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爆發和荒謬的指責驚得目瞪口呆,一時竟說不出話來:“你……你胡說八道什麼?!”

石保衡卻不再看她,猛地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種偏執而瘋狂的決絕,冷笑道:“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了!虛與委蛇?哼!我會讓所有人都知道,誰才是這邕州真正的霸主!”

說罷,他憤然轉身,大步流星地衝出門去,厚重的木門被他摔得震天響。

紅泠僵在原地,看著灑落的酒液和兀自晃動的房門,美豔的臉上先是錯愕,隨即化為一片冰冷的失望與深深的憂慮。她了解石保衡,此人勇武有餘,智謀不足,且心胸狹隘,極易被人煽動利用。他方才那番話,絕非一時氣話,恐怕……已真的對那交趾的提議動了心,甚至可能已有了決斷!

“蠢貨……無可救藥的蠢貨……”她無力地跌坐回榻上,撫著陣陣抽痛的小腿,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巨大不安。石保衡若真的一意孤行,不僅他自己萬劫不複,更會徹底攪亂邕州局勢,甚至可能將她也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與臨江仙頂樓那隱秘而激烈的衝突截然不同,此時的邕州州衙簽押房內,卻是一片繁忙而有序的景象。

炭火燒得正旺,驅散了冬日的濕寒。崔?並未坐在公案之後,而是與孫伯謙、周文淵、趙算盤等幾位核心屬官圍坐在一張巨大的木案四周。案上攤開著數十卷厚厚的冊簿,上麵密密麻麻寫滿了各色數據。

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一種專注凝重的氣息。

“大人,這是各縣剛呈報上來的秋糧入庫清冊,請過目。”孫伯謙將一冊文書推到崔?麵前,神色嚴肅。

崔?接過,仔細翻閱,指尖劃過一行行墨跡未乾的數字,眉頭微蹙:“桂西一帶,今秋雨水不均,收成較往年減了兩成?”

“回大人,正是。”周文淵接口道,“已遣吏員複核過,情況屬實。當地峒寨已有請求減免今冬稅賦的呈文送來。”

崔?沉吟片刻,問道:“州府常平倉、義倉儲糧幾何?可能支撐到明年夏收?若行減免,缺口多大?”

趙算盤立刻撥弄起算盤,劈啪作響,很快報出一串數字:“回大人,若按往年慣例征收,倉廩充盈,足可應對尋常災荒。然若減免桂西三縣兩成稅賦,則至明年五月青黃不接時,恐有五千石缺口。若再遇春荒或邊事需額外支用,則更為吃緊。”

崔?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沉思良久,方才開口道:“民生多艱,不可不慎。桂西減收,非民之過,乃天時不協。若強行征斂,恐生民變,亦違聖上撫恤邊民之旨意。伯謙,你即刻起草文書,準桂西三縣今冬稅賦減免一成半。其餘半成,可令其以山貨、藥材等折價相抵,如此既可稍補倉廩,亦不使百姓負擔過重。”

“是!”孫伯謙立刻領命。

崔?又看向趙算盤:“算盤,你立即核算州衙各項開支,除軍餉、官吏俸祿、修繕堤防等必要用度外,其餘一切浮費,儘數裁減!尤其年節各衙署往來應酬、饋贈之資,一律減半!省下的銀錢,全部用於采購糧食,填補倉廩缺口,務必要讓百姓,特彆是僮人峒寨,能安然度過今冬明春!”

“下官遵命!”趙算盤肅然應道,眼中充滿敬佩。這位年輕的上司,雖手段雷霆,然心係百姓,開源節流,每一文錢都花在刀刃上。

崔?站起身,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略顯蕭索的庭院,語氣沉凝:“南疆之地,漢僮雜處,民生本就不易。穩固邊防,首在安民。民安,則心定;心定,則邊固。絕不可因一時錢糧之缺,而失了民心根基。今年冬日,首要之務,便是讓治下所有百姓,無論漢僮,皆能吃飽穿暖,安然過年。”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與深切的關懷。孫伯謙、周文淵等人聞言,皆肅然起敬,心中暖流湧動,眼前這位年輕通判的胸懷與格局,實在令人心折。

“大人仁德,實乃邕州百姓之福!”周文淵由衷讚道。

崔?擺擺手,淡然道:“分內之事罷了。伯謙,文淵,你二人再加緊督促各縣,確保減免政令落實到位,絕不容胥吏從中盤剝克扣!算盤,采購糧草之事,交由你全權負責,務必公開透明,速辦速決!”

“是!”三人齊聲領命,乾勁十足。

簽押房內,燈火通明,算盤聲、書寫聲、低聲商議聲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勤政憂民的畫卷。而窗外,冬日的天空,依舊陰沉著臉,仿佛在預示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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