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侍女與通判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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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侍女與通判(1 / 1)

紅泠獨坐窗邊,自斟自飲。濮宗離去已有一炷香的功夫,閣內依舊殘留著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沉香與野心的特殊氣息,如同無形的蛛網,纏繞在心頭,揮之不去。方才那番暗藏機鋒的對話,讓她心緒難平。那個男人,永遠像一團迷霧,看似溫文爾雅,實則深不可測,他的一舉一動,都仿佛在下一盤極大的棋,而邕州,乃至崔?,都隻是他棋盤上的棋子。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被推開。顏清秋端著一碟新切的時令水果,輕步走了進來。她今日穿著一身素雅的月白襦裙,未施粉黛,更顯清麗脫俗,隻是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色,顯然也被近來州衙內外的緊張氣氛所影響。

她將果碟輕輕放在紅泠麵前的案幾上,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窗外濮宗離去的方向,遲疑了一下,輕聲問道:“紅泠姐姐,方才……離去的那位公子,是何人?我看他氣度不凡,不似尋常商賈。”她方才在樓下隱約聽到一些對話片段,心中已生疑慮。

紅泠聞言,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有些飄忽地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江上漁火明滅,映在她嫵媚卻帶著倦意的臉上,平添幾分寥落。她沉默片刻,方用一種近乎歎息的、帶著幾分自嘲的語氣幽幽答道:“他啊……是一個比閻羅殿裡的判官,還要讓人捉摸不透,還要……可怕的人。”

顏清秋心頭一緊,追問道:“他……是要對崔大人不利嗎?”她雖仍心懷芥蒂,在臨江仙住下,但崔?的安危,依舊牽動著她的心。她不願看到任何對崔?不好的事情發生。

紅泠搖了搖頭,端起酒杯又飲了一口,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帶來一絲灼痛般的清醒:“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吧,或許……又不是。沒人能真正猜透他那顆七竅玲瓏心裡,究竟在盤算著什麼。他做事,從來隻看結果,不問過程,更不在乎……會牽連多少人。”她的語氣中帶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仿佛早已領教過對方的厲害。

顏清秋聽著,心底的擔憂更甚。她望向州衙方向,那裡燈火零星,在夜色中顯得格外肅穆而孤寂。崔?如今身處漩渦中心,外有強敵環伺,內有豪族掣肘,如今又多了這樣一個神秘莫測的對手……前路艱險,可想而知。她輕輕歎了口氣,眼中浮現出清晰的憂慮。

紅泠將她的神色看在眼裡,心中明了,卻也不知該如何寬慰。她自己尚且身處迷霧,又如何能為他人指點迷津?隻得繼續借酒澆愁,任由紛亂的思緒在腦海中翻騰。

翌日清晨,陽光明媚,春風和煦。州衙通判值房院內,幾株桃樹已綻出新蕊,粉白的花朵在枝頭顫巍巍地開著,散發出淡淡的甜香。王子嶽一如往常,早早便來到衙中,坐在書案後批閱公文。隻是今日,他的心神似乎不如往日那般凝定,目光時不時地會瞥向窗外,仿佛在等待著什麼。

約莫辰時三刻,院門外傳來了熟悉的、輕盈的腳步聲。王子嶽執筆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書寫,但眼角餘光已不由自主地掃向門口。

果然,片刻後,碧荷那抹窈窕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院中。她今日換了一身水綠色的春衫,裙角繡著細碎的纏枝蓮紋,更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眼靈動。手中依舊提著那個小竹籃,籃中放著折疊整齊、漿洗一新的官袍。

她走到書房門前,並未立刻進來,而是先站在廊下,輕輕整理了一下微風吹亂的鬢發,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為自己鼓勁,這才邁步而入。

“奴婢碧荷,參見王大人。”她斂衽行禮,聲音清脆悅耳。

王子嶽放下筆,抬起頭,目光落在她身上。今日陽光正好,透過窗欞灑在她臉上,更顯得她麵容姣好,氣色紅潤。他心中微微一動,麵上卻依舊保持著平日的嚴肅,隻是語氣較往常溫和了些:“姑娘來了。不必多禮。”

碧荷直起身,將竹籃輕輕放在書案一角,雙手捧出那件已然縫補漿洗好的青色官袍,遞到王子嶽麵前,微垂著眼睫道:“大人的官袍,奴婢已遵照崔大人吩咐,縫補漿洗完畢,特來送還。請大人過目。”

王子嶽伸手接過。袍子觸手溫軟,帶著皂角清香和陽光曬過的暖意。他展開細看,隻見昨日破損的袖口、肘部等處,已被巧妙地用同色綢布補好,針腳細密勻稱,幾乎與原有布料融為一體,不仔細看,根本察覺不出修補的痕跡。更令他驚訝的是,在左邊袖口的補丁邊緣,靠近手腕內側一個極不顯眼的位置,竟用極細的金線,繡了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蘭花!那蘭花形態優雅,線條流暢,雖隻有指甲蓋大小,卻栩栩如生,為這件樸素的官袍平添了一抹難以察覺的雅致與生氣。

王子嶽的目光在那朵暗花上停留了許久,心中湧起一股奇異的感覺。他指著那朵花,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訝異與探尋:“這……是什麼?”他自然看出這是碧荷的手筆,隻是不解其意。

碧荷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抹紅雲,一直蔓延到耳根。她慌忙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蚋,帶著幾分羞怯與慌亂:“回……回大人話,這隻是……隻是奴婢平日習練針黹時,隨手繡上的……一點小玩意兒,絕非有意裝飾,更不敢僭越……還請大人莫要怪罪。”她越說聲音越低,到最後幾乎聽不清,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仿佛做錯了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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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這副窘迫又可愛的模樣,王子嶽素來冷硬的心腸,竟莫名地軟了下來。他非但沒有絲毫責怪之意,反而從那朵精致含蓄的暗花中,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細膩溫柔的心意。這絕非“隨手繡上”那麼簡單,這分明是花費了心思的。她是在用這種方式,默默地表達著什麼?是感謝?是關切?還是……一種更深沉、更隱秘的情愫?

他抬起頭,目光深深地望向碧荷。陽光勾勒著她低垂的側臉,長長的睫毛像兩把小扇子,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微微顫抖著,泄露了她內心的緊張。她雖為侍女,卻舉止得體,心思靈巧,更難得的是這份不卑不亢、卻又暗藏溫柔的性情。與他平日所見那些或唯唯諾諾、或工於心計的官婢截然不同。

四目相對,空氣中仿佛有細微的電流閃過。書房內一時寂靜無聲,隻有窗外桃花的清香隨風潛入,和著兩人有些急促的呼吸聲。

良久,王子嶽才緩緩開口,聲音比平日低沉了許多,也柔和了許多,仿佛帶著某種壓抑的情感,一字一句道:“姑……姑娘費心了。王某……多謝。”這一聲“多謝”,不再僅僅是客套的官場辭令,而是蘊含了更複雜、更真摯的意味。是感謝她的巧手,是感謝她的細心,更是……感謝她這份悄然無聲、卻沁人心脾的溫暖。

碧荷聽到他這異常低沉而認真的道謝,心頭猛地一跳,如同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她慌忙福身,不敢再抬頭看他,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大人言重了……奴婢……奴婢告退。”說完,幾乎是逃也似的,轉身快步走出了書房,連竹籃都忘了拿。

王子嶽目送著她略顯倉促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手中依舊捧著那件帶著她體溫和馨香的官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那朵小小的蘭花,久久沒有動彈。心中那股陌生的、柔軟的漣漪,再次蕩漾開來,比昨日更加清晰,更加洶湧。

碧荷幾乎是跑著出了州衙後門,直到拐進一條無人的小巷,才背靠著冰涼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心口如同擂鼓般砰砰狂跳,臉頰滾燙得厲害,連耳根都燒紅了。方才王子嶽那深深的一瞥,那低沉的一聲“多謝”,如同魔咒般,在她腦海中反複回響,攪得她心慌意亂。

她抬手撫上自己發燙的臉頰,心中又是羞窘,又是……一絲難以言喻的甜蜜。自己怎麼會鬼使神差地,在那官袍上繡了那朵蘭花?當時隻是覺得那處空著有些單調,想著繡點東西遮掩一下針腳,誰知……誰知就繡了蘭花?還偏偏被他看見了!他會不會覺得自己輕浮?會不會誤會什麼?

可是……回想起他方才的眼神,似乎……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反而有種她看不懂的深沉與……溫柔?碧荷用力搖了搖頭,試圖驅散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他是朝廷命官,通判大人!自己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女,雲泥之彆,怎敢有非分之想?這一定是錯覺!一定是自己胡思亂想!

然而,儘管理智如此告誡自己,心底那份莫名的悸動與歡喜,卻如同春日的野草,頑強地滋生蔓延,無論如何也壓製不住。她抬起頭,望向巷口蔚藍的天空,幾縷白雲悠然飄過,春風拂麵,帶來桃李的芬芳。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向上彎起了一個清淺的、帶著少女羞澀與甜蜜的弧度。

州衙通判值房院內,王子嶽將那件縫補一新的官袍,鄭重地掛在了書房外廊下的衣架上。春風拂過,袍袖微微鼓起,輕輕晃動,陽光透過薄薄的春衫,隱約可見袖口那朵金線蘭花在光線下閃爍著細微的光芒。

王子嶽負手立於廊下,靜靜地凝視著那件隨風輕揚的衣袍,目光深邃,神色恍惚。他一生清苦,自幼失怙,寄人籬下,寒窗苦讀,中進士後輾轉地方為官,始終恪守“清、慎、勤”三字,生活簡樸,不近女色,心思全在公務律法之上,從未想過兒女私情。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孤獨,心硬如鐵。

可是,這兩日,那個名叫碧荷的小丫鬟,卻如同春日裡一縷不經意拂過的暖風,悄無聲息地,吹皺了他那一池沉寂已久的心湖。她那靈巧的雙手,專注的神情,羞澀的笑容,以及那朵藏在袖口、仿佛訴說著無聲心事的蘭花……這一切細微的、溫暖的瞬間,竟比任何豪言壯語、任何豐功偉績,更能觸動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忽然覺得,這世間許多最真摯、最動人的情意,往往並不在那些轟轟烈烈的誓言裡,也不在那些華麗的辭藻中。它們就藏在日常生活的細微之處,藏在一針一線之間,藏在一個不經意的眼神裡,藏在一句低聲道謝的話語中。無聲,卻重若千鈞;無痕,卻刻骨銘心。

“或許……”他望著那朵在風中若隱若現的蘭花,心中喃喃,“這世間許多溫柔,本就不在言語之中。”

春風依舊和暖,桃花依舊芬芳。但王子嶽知道,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一顆名為“情愫”的種子,已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時候,悄然落入了心田,在這邕州深春的暖風細雨滋潤下,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

而此刻,知州府小院中,正在為沈文漪梳妝的碧荷,對鏡梳發時,望著鏡中自己依舊泛著紅暈的臉頰,也會不由自主地失神片刻,指尖纏繞著一縷青絲,唇邊漾開一抹若有若無的、連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緣由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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