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君子欺之以方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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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君子欺之以方(1 / 1)

夜色如墨,南江之水在黑暗中無聲奔流,倒映著邕州城零星的燈火。臨江仙酒樓二樓,那間可俯瞰江景的雅閣內,燭火在穿堂而過的夜風中不安地搖曳,將人影投在牆壁上,拉長、扭曲,如同暗夜中起舞的鬼魅。

濮宗負手立於半啟的軒窗前,一襲青衫隨風輕揚,更襯得他身姿修長,氣度閒雅。他手中那柄從不離身的白玉折扇輕緩搖動,帶來細微的風聲。麵容在明明滅滅的燭光下,顯得溫潤如玉,唇角甚至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然而,若有人敢直視他那雙深邃的眼眸,便會發現那笑意未曾抵達眼底,反而氤氳著一片望不到底的寒潭,令人望而生畏。

紅泠靠在不遠處的朱漆欄杆旁,手中執著一把銀酒壺,正往白玉杯中斟酒。琥珀色的酒液注入杯中,泛著細碎的漣漪,映出她略顯蒼白的容顏。她的指尖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著,泄露了內心的驚濤駭浪。她太了解眼前這個男人了,他越是表現得雲淡風輕,背後謀劃的事情便越是驚心動魄,越是冷酷無情。

“二公子,”她終於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強行壓抑的冷意,打破了室內的沉寂,“你布下如此局麵,將崔?陷於囹圄,更縱容甚至推動儂智高起兵……難道就不怕天理循環,報應不爽嗎?邕州這萬千百姓何辜?你要毀掉他們好不容易得來的些許安寧,就僅僅是為了……逼迫崔大人向你低頭?”

濮宗緩緩轉過身,窗外的夜色與他青色的身影幾乎融為一體。他唇角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許,顯得更加莫測高深。“天理?”他輕輕搖頭,語氣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嘲諷,“紅泠啊紅泠,你在這風月場中閱人無數,怎的還如此天真?天理何在?天理,從來隻在那掌控了絕對權力和力量的人手中!他說黑便是黑,他說白便是白。崔?若肯識時務,認清現實,歸順於我,那麼,邕州百姓自然可以繼續安居樂業,甚至過得更好。”他話語微微一頓,抬眼看向紅泠,折扇“啪”地一聲合攏,那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但若他執意要與我為敵,堅持他那套迂腐的忠君愛國……”濮宗的語氣驟然轉冷,如同數九寒冰,“那麼,這滿城的生靈塗炭,便是他需要付出的代價!由不得他,也由不得你我來憐憫。”

紅泠怔怔地望著他,手中的酒杯險些滑落。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席卷全身,讓她四肢冰涼。她眼中閃過一抹深切的、幾乎無法掩飾的痛意與絕望。“你……你真是個魔鬼。”她低聲說道,聲音輕得如同夢囈,卻充滿了無力與指控。

“魔鬼?”濮宗反而輕聲笑了起來,那笑聲溫潤悅耳,卻讓人毛骨悚然,“紅泠,你錯了。我並非魔鬼,我隻是一個比大多數人更早、更清楚地看透了這世道本質的凡人罷了。”他緩步走到紅泠身邊,距離近得幾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低下頭,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如同情人間呢喃低語,說出的卻是最殘酷的現實:

“你不會真的以為,像崔?這樣一腔熱血、滿腹理想的所謂‘清官’,都能安穩穩地活到功德圓滿、壽終正寢吧?他太天真了。而這世間,天真,往往是最昂貴的品質,需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他頓了頓,目光仿佛能穿透紅泠的偽裝,直視她內心的掙紮,“你可知,這世上最難對付的,並非那些赤裸裸的小人,而是崔?這樣的君子。因為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們心中自有一套不容逾越的準則和底線。但也正因如此,他們有了可以被利用、被拿捏的‘軟肋’。這,便叫做——‘君子可欺之以方’。”

窗外江風更烈,猛地灌入室內,吹得案幾上的燭火劇烈搖晃,燈焰驟然縮小,幾乎熄滅,隻在燈芯上留下一點猩紅,室內頓時暗了下來,唯有窗外微弱的月光勾勒出人影的輪廓。

陰影中,一直靜立如同雕塑的沒藏呼月,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彎刀冰涼的刀柄。她的眼神如同萬年不化的冰山,冷冽而平靜,對濮宗與紅泠之間關於道德與權謀的爭辯似乎毫無興趣。然而,當“崔?”這個名字被反複提及,尤其是聽到濮宗意圖“收服”而非“除掉”時,一股淩厲如實質的殺意在她眼底極快地一閃而逝。

‘濮宗想馴服這隻鷹?哼,癡心妄想。崔?此人,心誌堅定,絕非甘居人下之輩。留著他,終是心腹大患。不如……找個機會,潛入那州府大牢,親手結果了他的性命。既絕了後患,也一雪前恥。’這個念頭如同毒蛇,在她心中悄然滋長。對她而言,崔?是必須由她親手斬殺的獵物,是洗刷她敗績的唯一方式,絕不容許他人插手,更不容許他被“收服”。

濮宗似乎並未察覺沒藏呼月的殺心,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他重新踱回窗邊,用合攏的折扇骨節,輕輕敲擊著自己的掌心,目光悠遠,仿佛穿透了重重的屋宇城牆,看到了那座陰森潮濕的州府大牢,看到了那個身陷囹圄卻依舊脊梁挺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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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此人,”他仿佛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紅泠剖析,“才華橫溢,心有山川之險,胸有城府之深,確是人中龍鳳,一代人傑。可惜啊可惜,他最大的敗筆,也是他致命的弱點,便是這多餘的‘仁心’,這沉重的‘責任’,這‘愛民如子’的迂腐信念!”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種將一切玩弄於股掌之上的篤定與從容。

“而我如今,便是要巧妙地利用他這個弱點。”濮宗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我要以這整個邕州城的安危為鎖鏈,以這滿城百姓的身家性命為質,逼他在這絕境之中,做出唯一的選擇。”

他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壓得更低,卻像冰冷的毒液,緩緩注入紅泠的耳中:“你說,他是會選擇繼續抱著他那愚不可及的忠君之名,眼睜睜看著儂智高的叛軍攻破城池,燒殺搶掠?看著交趾的鐵蹄趁虛而入,踐踏他苦心經營的基業?看著這片土地生靈塗炭,血流成河?還是……他會選擇識時務者為俊傑,放下那無謂的堅持,歸順於我?隻要他點頭,眼前的危局,我彈指可解。非但如此,未來,我還能給他一個遠比這邕州彈丸之地廣闊千萬倍的舞台!讓他一展胸中經天緯地之才,位極人臣,真正去實現他的宏大理想?”

他重新靠回窗框,刷地展開折扇,悠然輕搖,語氣充滿了誘惑與掌控:“這筆賬,如何權衡利弊,他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在那暗無天日的牢房裡,有的是時間讓他慢慢想,細細算。我相信,他總會算清楚的。”

紅泠聽著他這番將人心、道德、理想都置於權衡天平之上的冷酷言論,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渾身汗毛倒豎。她死死攥緊了衣角,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看著濮宗那張在月光側影下俊美得近乎妖異的臉龐,她隻覺得那優雅迷人的皮囊之下,隱藏的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視眾生為螻蟻、為棋子的魔鬼!為了達到目的,他可以毫不猶豫地用一座城的存亡、萬千百姓的性命作為賭注和籌碼!

與此同時,千裡之外的汴京城,宰相府書房內,卻是另一番景象。

時已深夜,書房內卻依舊燭火通明,亮如白晝。夏竦獨自端坐在巨大的紫檀木書案後,麵無表情地看著手中一張薄薄的、以特殊密語寫就的短箋。那是蕭山從邕州以最快速度秘密送來的,上麵隻有簡短的八個字:“崔?已擒,邕州在控。”

燭光映照著他布滿皺紋、溝壑縱橫的臉,看不出絲毫喜怒,唯有那雙深陷的眼窩裡,偶爾掠過一絲鷹隼般陰鷙銳利的光芒。對於這個結果,他並無多少意外,甚至覺得蕭山動作稍顯遲緩。他從不相信所謂的“馴服”或“招安”,尤其是對崔?這種有能力、有威望、且在士林中享有清譽的潛在政敵。在他數十年的權海浮沉中,他堅信一個鐵律:唯有死亡,才能讓對手徹底失去威脅,才能讓人真正高枕無憂。活著的敵人,永遠都是隱患。

他沒有絲毫猶豫,取過一張寸許寬的空白紙條,提起那支朱紅色的禦筆,蘸飽了濃稠如血的朱砂,在紙條中央,緩緩寫下了一個筆觸淩厲、殺氣四溢的字——

“殺”。

這一個字,鮮紅刺目,仿佛凝聚了無數冤魂的詛咒。寫罷,他放下朱筆,又從抽屜深處取出一枚材質特殊、刻有詭異符文的私人小印,在嘴邊嗬了口氣,然後重重地鈐蓋在那個“殺”字之上。這不是朝廷官印,而是代表他個人絕對意誌的印記。

他沒有召喚書房外值守的護衛,甚至沒有驚動任何仆從。隻是對著書房角落裡那片最濃重的陰影,看似隨意地吩咐了一句。隨著他的話音,一個穿著毫不起眼的灰色布衣、身形瘦削、麵目異常模糊、仿佛隨時會融入環境的人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浮現出來。他接過夏竦遞來的那張決定生死的紙條,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甚至沒有抬頭看夏竦一眼。

“交給‘五更天’。”夏竦的聲音平淡無波,仿佛隻是在交代一件尋常公務,但語氣中的決絕卻冰冷刺骨,“目標,邕州大牢,崔?。要快,要乾淨,不留任何後患。”

灰衣人依舊沉默,隻是微微頷首,表示明白。隨即,他的身形如同被風吹散的青煙,輕輕一晃,便融入了書房門外的黑暗之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五更天”。

這是一個在江湖上令人聞之色變、諱莫如深的名字。傳說這是一個極其神秘而專業的殺手組織,沒有人知道他們的首領是誰,巢穴在何處。隻知道他們接下的殺令,目標從未有人能見到第二天的太陽——正如其名,活不過“五更天”。他們行動如鬼魅,下手狠辣精準,從不留活口,也從不失手。代價,自然也高昂到令人咋舌。夏竦動用“五更天”,顯示出他對除掉崔?的決心,已堅決到不惜一切代價,且務求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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