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夜盜賬冊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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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夜盜賬冊(1 / 2)

夜,深如凝固的墨汁。

開封府外城與內城交錯的邊緣地帶,白日裡的喧囂早已沉澱,隻剩下打更人悠長而單調的梆子聲,在空曠的街巷間孤獨地回蕩,更襯出這片區域的寂寥。工部衙門的牌坊在稀薄的月光下,如同一塊巨大而沉默的墓碑,冰冷地矗立著。它既記載著維係這座帝都運轉的森嚴秩序,也無聲地掩蓋著無數在秩序之下悄然滋生、流動的隱秘與交易。

自崔?與包拯在那間肅穆的簽押房內密議定策,時光不過流逝三日。

這三日裡,陶承良在工部衙門,已然忙得“人仰馬翻”。

至少,他讓所有同僚與上官都如此認為。

“承良兄近日……似乎格外勤勉啊?”有相熟的吏員半是玩笑半是試探地問。

陶承良總是抬起他那張麵團團、沁著細汗的臉,憨厚地咧嘴一笑,習慣性地摸摸後腦勺,聲音帶著點恰到好處的疲憊:“沒、沒啥……就是上頭交代的差事重了些,瑣碎得很,嗬嗬……”語氣含糊,完美契合一個被瑣務纏身、有些力不從心的底層小吏形象。

無人起疑。工部事務本就繁雜冗重,尤其將作監下屬,關聯火器研製、宮室修造、器用製備的科目細如牛毛,賬冊文書浩如煙海。他一個從八品的微末吏目,多做一些抄寫整理、歸檔核查的苦差,簡直是天經地義,合情合理。

日落之後,同僚們紛紛收拾案牘,互道辛苦,各自歸家。陶承良卻往往仍留在那間充斥著陳舊墨臭和灰塵氣息的廨房裡,點起一盞孤燈,伏案疾書,或是在高大的檔案架間艱難地挪動他胖碩的身軀,翻找著卷宗,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直到窗外月上中天,清冷的輝光替代了人間燈火,他才捶著酸痛的腰背,吹滅油燈,鎖門離去。

然而今夜,他吹滅燈火後,並未立刻離開。

廨房內陷入一片純粹的黑暗。他靜靜站在黑暗中,聽了片刻窗外呼嘯而過的夜風,以及遠處隱約的街市殘音。良久,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開始動作。

一陣極其輕微的窸窣聲後,他換上了一身早已備好的、極其不合身的黑色夜行衣。粗布麵料緊繃在他圓潤的軀體上,顯得滑稽而笨拙,臉上也用一塊黑布蒙住,隻露出一雙在黑暗中緊張閃爍的小眼睛。這裝扮,不像身手矯健的夜行者,倒更像是個企圖在街邊摸包卻選錯了行頭的蹩腳蠢賊。

但他儘量放輕腳步,儘量讓呼吸平穩。他在工部衙門廝混多年,最擅長的便是偷懶耍滑、摸魚度日——自然也極擅長在絕不觸碰紅線的前提下,知曉哪些角落可以鑽營,哪些規矩存在縫隙,哪些事情能在“不犯事”的模糊地帶遊走。

而今晚他要做的,卻是他二十多年飽食終日、渾渾噩噩的人生裡,最為“要命”的一件事。每一寸肥肉都在尖叫著抗議,每一根神經都繃緊到了極致。

他點燃了一盞特製的白瓷小燈籠,光亮被瓷壁約束,隻能照亮腳下方寸之地,如同黑暗中一隻怯生生的螢火蟲。他再次深深吸氣,鼓足勇氣,一腳踏入了工部檔案區域最深、也最森嚴的禁地——

將作監案牘庫。

沉重的鐵門被推開時,發出“吱呀”一聲悠長而嘶啞的呻吟,在萬籟俱寂的深夜中,驚得陶承良渾身肥肉一顫。門內,黑暗如同濃稠的、冰冷的井水,瞬間將他吞沒。一股陳年紙墨混合著灰塵和淡淡黴變的氣息撲麵而來,沉悶得令人窒息。

陶承良打了個劇烈的冷顫,牙齒都忍不住磕碰了一下。他天生膽小,怕黑,怕鬼,怕一切未知和危險。小時候夜裡睡覺都必須點著燈,否則就能哭到天明。但今日……

“崔兄啊崔兄……我這條小命,這回可真是係在你身上了……你、你可千萬莫要害我啊……”他壓低聲音喃喃自語,聲線顫抖得如同風中殘燭,微不可聞,反倒先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案牘庫內,巨大的樟木檔案架如同沉默的巨人,一排接著一排,向黑暗深處無限延伸。架上密密麻麻排列的卷宗冊簿,在微弱的光線下投下幢幢黑影,仿佛無數隻窺視的眼睛。這裡比外麵更冷,一種深入骨髓的、屬於曆史和規章的冰冷。

他強迫自己鎮定,憑借記憶和崔?提供的模糊提示,開始在浩如煙海的架林中艱難地尋找目標——近兩年,將作監核心的物料采買、銀錢支用、尤其是關聯火器司及特殊工程的賬冊副本。

時間在絕對寂靜的黑暗中被無限拉長。他自己的心跳聲如同擂鼓,汗水不斷從額頭滲出,滑過眉骨,滴入眼中,帶來一陣刺痛和模糊。他隻能一邊笨拙地擦拭,一邊屏息凝神,在高大的架子上艱難地翻閱。手指因緊張而有些不聽使喚,好幾次險些將沉重的冊子摔落。

就在他全神貫注,試圖分辨一本冊子封皮上的模糊字跡時——

“啪——嚓!”

一摞堆放在架子邊緣、本就不甚穩當的舊檔冊,被他圓滾滾的肚子不慎撞到,轟然倒塌!沉悶的響聲在死寂的檔案庫內驟然炸開,如同平地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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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承良整個人瞬間僵直,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大腦一片空白!

僅僅半息之後,庫房外牆遠處,原本規律而慵懶的巡夜衙役的腳步聲,節奏猛地一變——由慢悠悠的拖遝,驟然轉為急促而警惕的奔跑,正迅速向案牘庫方向逼近!

“糟、糟了糟了糟了……”陶承良麵無人色,手腳冰涼,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極致的恐懼反而激發出一絲殘存的理智:此刻若再猶豫,被堵在這庫房裡,人贓並獲,那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他手忙腳亂地將剛剛找到、尚未來得及細看的幾本關鍵賬冊胡亂塞進早已準備好的、縫在夜行衣內的暗袋裡,鼓鼓囊囊地撐起一大塊。隨即一口吹熄了白瓷燈籠,四周瞬間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他憑借方才進來時對地形的微弱記憶,連滾帶爬地撲向庫房另一端那扇常年封閉、但他早已暗中留意到插銷鏽蝕的通風高窗。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爆發出與體型絕不相稱的、近乎奇跡般的敏捷,肥胖的身體如同一個巨大的、無聲的皮球,極其艱難卻又異常迅速地擠出了那扇窄窗,重重跌落在庫房後的泥地上,濺起一片濕冷的泥漿。

庫房內,衙役的腳步聲和嗬斥聲已經逼近門口!

陶承良魂飛魄散,甚至來不及感覺疼痛,手腳並用地爬起,拚儘吃奶的力氣,沿著工部衙署後院牆根陰影,向著最近的坊市小巷亡命奔逃。他跑得肺葉如同火燒,喉嚨裡滿是腥甜的鐵鏽味,冰冷的夜風刮在臉上,如同刀割。

身後,衙役的怒吼聲和雜遝的腳步聲緊追不舍,如同索命的鼓點,敲打在他幾乎崩潰的神經上:“前麵那胖子!站住!再跑格殺勿論!”

陶承良兩腿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絕望之中,他倉皇四顧,目光猛地鎖定在巷子深處一戶人家。院牆低矮,泥灰剝落,看上去甚是破敗簡陋,不像是什麼顯赫門戶。

他甚至來不及思考,求生的欲望驅動著身體,猛地發力,連滾帶爬,極其笨拙卻又異常決絕地翻過了那道矮牆,重重摔進院內的一堆鬆軟雜物裡,發出一聲悶響。

他癱在雜物中,心臟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渾身每一塊肌肉都在劇烈顫抖,耳朵裡嗡嗡作響,隻能聽到自己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

院外,衙役的腳步聲瞬息即至!

“咚咚咚!咚咚咚!”粗暴的砸門聲如同驚雷般炸響,震得那扇薄木板門瑟瑟發抖。

“開門!官府拿人!速速開門!”

陶承良嚇得肝膽俱裂,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大氣都不敢喘,拚命往那堆散發著陳舊布料和染料氣味的雜物深處蜷縮,恨不得自己能化作一塊石頭,沉入地底。

短暫的、令人窒息的寂靜後。

“吱呀——”一聲輕響,門被從內緩緩拉開了一條縫隙。

一個柔軟溫婉、帶著幾分怯生生睡意與驚疑的女子聲音,從門縫裡輕輕飄了出來,如同夜風中一朵悄然綻放的幽蘭:“各、各位官爺,夜已深了,不知……不知有何要事?驚擾了左鄰右舍,民婦實在擔待不起……”

光憑這聲音,便能想象出門後是一位柔弱、善良、恪守禮數的女子,如同清晨帶著露水的潔白小花,驟然被闖入的喧囂驚嚇,卻仍努力保持著禮節。

衙役領頭的聲音粗魯地打斷她,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少廢話!有賊人從工部衙門盜取官物,逃入此巷!我等親眼所見!速速開門,容我等搜查!若敢藏匿,與賊同罪!”

門內的女子似乎被這陣勢嚇住了,聲音裡帶上了更明顯的顫音:“賊、賊人?官爺明鑒!民婦家中隻有我與幼女二人,相依為命,平日謹小慎微,從不敢藏匿作奸犯科之人,官爺們既要搜,民婦……民婦不敢阻攔,隻是孩子年幼,方才睡下,受不得驚嚇,求各位官爺,手腳輕些,莫要嚇壞了孩子……”她的話語帶著哀求,卻依舊順從地讓開了通路。

隨後便是沉重的腳步聲闖入小院,粗暴的推門聲、翻動雜物的哐當聲、不耐煩的嗬斥聲種種噪音在寂靜的小院裡炸開,越來越近,如同催命的符咒,步步緊逼向陶承良藏身的偏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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