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桃李春風_月照寒襟_笔趣阁阅读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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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桃李春風(1 / 1)

時光荏苒,轉瞬已至二月初。汴京城的春意被幾場淅瀝的雨催得濃了些,禦街兩旁的楊柳抽出了嫩黃的芽尖,護城河的冰早已化儘,碧水潺潺。崔府內外,籌備婚事的忙碌已達頂點,然而今日,崔?的心神卻大半被另一樁期盼已久的喜事占據——恩師歐陽修,奉詔還京。

昨日驛傳急報便已送至:歐陽修一行車馬已至京郊陳橋驛,今日巳時正可入新曹門。崔?淩晨即起,換上了一身僅次於朝服的深緋色常服,腰佩銀魚袋,神情間是按捺不住的激動與莊重。他未用全副儀仗,隻命周同精選了二十名身著整潔號服、精神抖擻的府中健仆隨行,自己則乘一輛青蓋馬車,早早便出府,往新曹門方向迎去。

新曹門外,早已有聞訊而來的官員、士子、及歐陽修的門生故舊聚集。歐陽修文章領袖天下,道德文章為世所欽,雖遭貶謫,聲名不墮,此番奉詔還朝,自然引人矚目。人群之中,既有真心仰慕前來迎接者,亦有觀望風向、欲借此示好者,更有神色複雜、冷眼旁觀者。

辰時末,崔?的車駕抵達。他並未下車與眾官寒暄,隻命人將車停在道旁一處視野開闊之地,靜靜等候。目光掃過人群,他看到了幾張熟悉的麵孔,有當年同科的進士,亦有如今在館閣任職的舊識。自然也看到了幾張神色不太自然的臉,那是與昔日“朋黨”之論牽連頗深、或與新黨政見不合之人。

巳時初刻,遠處官道上塵土微揚,一隊車馬緩緩行來。為首一輛青幔油壁車,樣式簡樸,正是朝廷派去接應的規製。車隊前後有數名身著戎服的軍士護送,更顯鄭重。

人群微微騷動起來。崔?整理了一下衣冠,推開車門,穩步下車。他沒有理會旁人投來的各種目光,徑直走到道路中央,麵向來車方向,肅然而立。周同率眾仆役緊隨其後,屏息凝神。

車馬漸近,終於在距離迎接人群十餘丈處停下。車簾掀開,一名年過半百、清臒儒雅、蓄著三縷長髯、身著半舊青袍的文士,在仆從攙扶下,緩步下車。正是闊彆京師數載的歐陽修。他麵色略帶旅途風霜,眼神卻依舊清亮睿智,顧盼之間,自有睥睨文壇、洞悉世情的氣度。

崔?看見恩師身影的刹那,鼻尖一酸,強壓下胸中激蕩,深吸一口氣,趨步上前,在距離歐陽修五步之外,整理袍袖,推金山倒玉柱,端端正正地行了一個隆重的弟子拜見師長之禮,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顫,卻清晰無比:

“學生崔?,恭迎恩師回京!山高水長,彆來無恙否?”

這一拜,情真意切;這一聲“恩師”,重於千鈞。周遭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無數道目光聚焦在這對師徒身上。誰都看得出,這位如今炙手可熱的開封府尹,對歐陽修的尊崇是發自肺腑,毫不作偽。

歐陽修站定身形,目光落在眼前這身著緋袍、氣度沉凝的年輕人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欣慰、感慨,亦有歲月流逝的悵然。他上前兩步,伸手虛扶,溫言道:“皓月快快請起。數年不見,汝已非複吳下阿蒙矣。觀汝氣色,勤於王事,亦需善自珍攝。”他稱呼崔?的表字,語氣親切如昔,毫無因弟子位高權重而生的隔閡,亦無半分倚老賣老之態。

崔?起身,眼眶微熱,恭聲道:“學生能有今日,全賴恩師當年教誨提攜。恩師一路車馬勞頓,請先登車,學生護送恩師回館驛安頓。”他親自上前,欲攙扶歐陽修登車。

歐陽修擺手笑道:“不必攙扶,老夫腿腳尚健。隻是這京中風物,暌違數載,倒想慢慢看一看。”話雖如此,他還是接受了弟子的好意,在崔?陪同下重新登車。

崔?並未回到自己的馬車,而是命周同牽過一匹馬來,自己翻身上馬,親自為恩師的車駕引路。二十名崔府仆役左右護衛,隊伍雖不龐大,卻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肅穆與尊崇。這姿態,無疑是向所有人宣告:歐陽修是他崔?敬之重之的恩師,其還朝榮寵,他崔?必全力維護。

迎接的人群自動分開道路,目送著車隊緩緩入城。車中的歐陽修透過車窗,看著汴京熟悉的街市,神色平靜,眼中卻有波瀾起伏。而馬上的崔?,脊背挺直,目光堅毅。師徒二人,一在車內,一在馬上,穿越了新舊曹門,經禦街,前往朝廷為歐陽修安排的館驛。沿途百姓多有駐足觀看者,議論紛紛。

此事,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迅速在汴京官場蕩開漣漪。

樞密院,政事堂。

樞相夏竦正坐在自己的值房內處理公務。他年過六旬,麵容清瘦,三綹長髯已見花白,但一雙眼睛依舊銳利如鷹,深不見底。他是慶曆新政的主要反對者之一,亦是朝中保守勢力的重要代表。歐陽修的“朋黨”之論,當年曾讓他頗為被動,對其人自然談不上好感。

一名心腹屬吏悄然入內,低聲稟報了歐陽修抵京、崔?盛迎的情形。

夏竦持筆的手微微一頓,筆尖朱墨滴落,在公文上暈開一小團紅漬。他緩緩放下筆,拿起一旁的濕巾,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指,臉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眼角細微的紋路似乎加深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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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永叔……終於還是回來了。”他聲音平淡,聽不出情緒,“崔皓月倒是殷勤得很。師徒情深,可喜可賀。”最後四個字,說得意味深長,隱隱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屬吏垂首不敢接話。夏竦沉默片刻,又道:“陛下任命其判國子監,提舉編纂《太常因革禮》,倒是穩妥。”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分析,“國子監清貴,《因革禮》更是耗時費力之務。也好,就讓歐陽永叔在故紙堆裡,好好頤養天年罷。”話中之意,是認定歐陽修此番還朝,雖得榮寵,但已被置於相對邊緣、難以直接插手核心政務的位置,難以再掀風浪。然而,崔?與其緊密結合,卻是一個需要留意的新變數。這對師徒,一在朝堂中樞掌握實權,一在清要之位享有崇高文望,其影響力,不容小覷。

“密切關注歐陽修抵京後動向,尤其是與崔?、與昔日那些‘同道’的往來。”夏竦淡淡吩咐道,“另外,張堯佐那邊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安分?”

“回相爺,張堯佐自罷職後,閉門不出,但其府中近日確有數批不明身份之人出入。昨日,他似乎還派人往……往濮安懿王府方向遞了帖子,不過未見回音。”屬吏小心翼翼地回答。

夏竦眼中精光一閃,隨即又歸於平靜:“多事之秋啊。由他去罷,隻要不鬨出大亂子,且看他能翻起什麼浪花。”他重新拿起筆,蘸了蘸墨,仿佛剛才的談話隻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然而,那微微下抿的唇角,卻泄露了其內心的警惕。

幾乎就在夏竦得到消息的同時,已被罷黜在家、鬱鬱寡歡的前三司使張堯佐,也得到了同樣的線報。

他所在的宅邸雖不如昔日光鮮,但畢竟曾是計相府邸,規模猶在。正堂內,張堯佐獨自坐著,麵前的茶早已涼透。他臉色灰敗,眼袋深重,往日的意氣風發早已被失勢的怨憤與不甘取代。聽到下人戰戰兢兢的彙報,特彆是聽到“崔府尹親自迎出城外,執禮甚恭,並騎馬為歐陽修車隊開道”時,他猛地將手中的茶盞狠狠摜在地上!

“啪嚓!”精致的定窯白瓷盞摔得粉碎,茶葉和水漬濺了一地。

“好!好一個崔?!好一個歐陽修!”張堯佐咬牙切齒,胸膛劇烈起伏,“一個剛扳倒了我,一個當年就跟我作對!如今倒湊到一起,演起這師徒情深的戲碼給誰看?這是向我示威?向滿朝文武示威?!”他因憤怒而聲音嘶啞,眼中布滿紅絲。

他想起自己被罷官的屈辱,想起侄女張貴妃因此失寵,張家門楣蒙塵,更想起那日天章閣中,崔?在官家和貴妃麵前,是如何義正詞嚴地指斥他,讓他顏麵掃地,淪為笑柄!新仇舊恨,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心。

“崔?……”他喃喃念著這個名字,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你以為你贏了?你以為有歐陽修回來給你撐腰,你就可以高枕無憂,等著迎娶美嬌娘,步步高升?做夢!”

他霍然起身,在堂中煩躁地踱步。歐陽修還朝,無疑是給崔?又添了一大助力,這讓他感到無比憋悶和危機。他必須做點什麼,不能讓崔?的婚禮順利進行,不能讓他再如此風光下去!

“來人!”他猛地停下腳步,低吼道。

一名心腹管事應聲而入,垂手聽命。

張堯佐湊近他,壓低聲音,急促地吩咐了幾句。那管事臉色變了變,露出為難之色:“老爺,這……此時風口浪尖,崔府尹大婚在即,防衛必然森嚴,皇城司那邊恐怕也盯著,萬一……”

“沒有萬一!”張堯佐粗暴地打斷他,麵目猙獰,“我養你們是乾什麼吃的?去找‘千金窟’雷豹死後留下的那些‘暗線’,那些人要錢不要命!告訴他們,隻要把事情辦成,酬金翻倍!但要做得乾淨,絕對不能留下任何把柄!最好做成意外!”

管事見他神色瘋狂,不敢再勸,隻得硬著頭皮應下:“是,小的……小的這就去想辦法聯係。”

“快去!”張堯佐揮手讓他退下,自己則頹然坐回椅中,喘著粗氣,眼中卻燃燒著瘋狂的火焰。他知道此舉風險極大,一旦敗露,便是滅頂之災。但強烈的怨恨與不甘,已讓他顧不了許多。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崔?踏著自己的“屍體”,走向更輝煌的未來。就算不能徹底扳倒他,也要讓他這婚結得不痛快,讓他嘗嘗提心吊膽的滋味!

窗外,春光漸暖,張府庭院中的花草已有複蘇跡象,然而這宅邸的主人心中,卻隻有一片冰冷刺骨的黑暗與毀滅的欲望。歐陽修的還朝,如同催化劑,讓某些潛藏的惡意,加速發酵,蠢蠢欲動。

汴京城的春日天空,看似明朗,卻不知何時,已悄然積聚起新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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