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陣更加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驚慌的呼喊:“大人!大人!不好了!宮……宮裡傳來急報!”
一個渾身塵土、顯然是狂奔而來的皇城司察子衝了進來,撲倒在地,上氣不接下氣:“稟……稟大人!宮中變故!一刻前,延福宮方向突然走水,火勢不明!同時,有不明身份的蒙麵人試圖衝擊福寧殿外圍!巡守的班直侍衛與之交手,對方人數不多,但身手極高,且……且似乎對宮中路徑極為熟悉!現在福寧殿已被侍衛親軍司重兵封鎖,但……但官家安危……”
延福宮走水?衝擊福寧殿?
果然!動手了!就在金明池這邊吸引所有注意力的時刻!
崔?的心猛地一沉,但隨即又升起一絲疑慮。放火,衝擊福寧殿下這動靜雖大,但似乎過於直接了,不像是趙宗樸和沒藏呼月這種級彆對手的終極手段。這更像是一種加強版的“佯攻”,或者說,是為了掩蓋真正行動的、更大的煙霧?
“官家此刻在何處?”崔?急問。
“回大人,起火和遇襲時,官家正在文德殿與幾位相公商議上巳節事宜,聽聞變故,已移駕垂拱殿,由最親信的班直護衛,應暫無恙。但宮中已戒嚴,人心惶惶!”
文德殿,垂拱殿……崔?腦中飛速回憶宮禁布局。文德殿在前朝,垂拱殿在後苑,都是核心區域,防衛森嚴。對方選擇在延福宮放火,在福寧殿製造襲擊,更像是為了製造恐慌,將禁軍和侍衛的力量進一步吸引、牽製在後宮區域。
那麼,他們的真正目標,如果不是官家本人,又會是哪裡?或者說,是什麼?
一個幾乎被遺忘的、但此刻卻顯得異常刺眼的念頭,驟然劃過崔?的腦海——
被養在宮裡的宗室!
先帝子嗣不豐,今上至今無子。宗室之中,有資格、有野心、且目前處境微妙的,除了趙宗樸,還有一位——那位因卷入早年宮廷傾軋、被官家下旨養在宮城東北角“擷芳園”的濮安懿王之十三子,趙宗實。
如果趙宗樸與沒藏呼月合作,真正的目標不是直接弑君,而是趁亂劫走或控製趙宗實,然後儲君之位再次飄搖,他便能再次有機會爭奪儲君之位。
宮中製造混亂,吸引守衛。金明池佯攻,牽製皇城司和開封府主力。然後,一支精銳小隊,趁亂潛入防衛相對薄弱的“擷芳園”,帶走趙宗實!一旦趙宗實落入他們手中,無論是扶植其為傀儡,還是直接殺掉,都能掀起滔天巨浪!尤其在此刻官家無子、國本未固的敏感時期!
這,才是真正足以動搖國本、並能讓趙宗樸利益最大化的陰謀!
“擷芳園!”崔?猛地抬頭,眼中精光暴射,“他們的真正目標,可能是被圈禁在擷芳園的趙宗實!快!立刻傳令皇城司,分兵前往擷芳園!通知侍衛親軍司,加強擷芳園外圍警戒!快!”
葉英台聞言,瞬間也明白了其中的凶險,轉身就要走。
“等等!”崔?叫住她,快速寫下一道手令,蓋上開封府大印,撕下遞給她,“你親自去!帶上我們最精銳的人!如果對方已經得手,不惜一切代價,截住他們!如果還沒得手,務必保住趙宗實性命!記住,要活的!無論是趙宗實,還是可能出現的趙宗樸!”
“是!”葉英台接過手令,然後放下龍泉劍,毫不猶豫,再次衝入晨曦之中。
崔?獨自站在簽押房中央,胸口劇烈起伏。窗外,天已大亮,街市上開始傳來人聲,新的一天似乎和往常一樣開始了。但隻有他知道,這座城市的中心,正進行著一場決定無數人命運的、無聲的廝殺。
他緩緩走到牆邊,看著地圖。
“周同。”
“卑職在!”
“點齊府中所有還能調動的人手,隨我入宮。”崔?的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我們去會一會,那位可能已經等不及的濮安懿王次子。”
“大人,宮門此時戒嚴,我們……”
“我有禦賜‘龍泉’,可直入宮禁,先斬後奏。”崔?將劍佩在腰間,整了整紫色官袍,“更何況,宮裡現在,恐怕正需要一把能斬斷亂麻的利劍。”
他推開門,清晨的陽光有些刺眼。空氣中彌漫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和遠處隱約飄來的焦糊味。
金明池的危機似乎暫告段落,但汴京城真正的風暴,此刻,才剛吹響號角。
宮門的方向,隱約傳來鐘聲,急促而沉重,那是宮中緊急召集百官、戒嚴示警的鐘聲。
崔?深吸一口氣,大步邁出開封府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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