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不再看屏幕,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因為久坐而有些褶皺的夾克下擺。“如果沒什麼其他需要我配合的,我就先回去了。”
“陳先生,”年長的警察在他轉身時叫住了他,語氣比起初客氣了許多,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激,“這次……多虧您提供了關鍵性的思路和技術判斷。否則,我們可能還在指紋的問題上打轉,甚至忽略了這個人身上更危險的信號。”
“我隻是提供了一個觀察角度,說了些我看到的事實。”陳默拉開通往外麵的玻璃門,外麵傍晚帶著涼意的空氣湧了進來,“抓人破案,維護治安,是你們的職責和專業。我隻是個搞技術的。”
說完,他走了出去,玻璃門在他身後緩緩自動合攏。
外麵,天色已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昏黃。街邊的路燈陸續亮起,發出溫暖卻略顯孤單的光暈,照在行色匆匆的路人臉上,拉出長長的、晃動的影子。陳默站在警局大樓前的台階上,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表盤上的熒光指針,指向五點四十三分。
蘇雪也跟了出來,站在他身後半步遠的地方。晚風吹動她額前的碎發和外套的衣角。
“你接下來去哪?”她問,聲音在傍晚的喧囂中顯得有些輕。
“回實驗室,或者辦公室。”陳默走下台階,腳步不急不緩,“還有幾份加急的技術評估報告和合同等著我簽。明天一早要用。”
蘇雪快走幾步,與他並肩而行,但稍微落後半個身位。她側過頭,看著陳默在暮色中顯得格外沉靜的側臉,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問道:“你不覺得……這一切,有點太‘巧’了嗎?先是膠卷和‘未來’圖紙,接著是指紋的‘時間陷阱’,現在又冒出來一個帶著……那種標記的人。一環扣一環,像是被人精心編排過。”
“不巧。”陳默搖了搖頭,目光平視著前方車水馬龍的街道,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洞悉的冷靜,“恰恰相反,這說明他們開始急了,陣腳亂了。之前他們還能藏在完美的‘巧合’和‘意外’後麵,像幽靈一樣難以捉摸。但現在,我們逼得他們不得不親自下場,不得不動用更直接、但也更容易留下破綻的手段。從偽造‘未來證據’試圖內部瓦解,到利用‘曆史指紋’製造栽贓假象,再到派出這種帶著明顯‘印記’的棋子……每一步,看似險惡,實則都暴露了他們的焦慮和情報優勢正在被侵蝕。”
“那你打算怎麼辦?”蘇雪追問,眉頭微蹙。
“等。”陳默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彎了一下,那是一個極淡的、帶著冷意的弧度,“等他們自己露出更多的破綻,等他們犯下更致命的錯誤。我們做好自己的事,加固防線,梳理線索。破案抓人是警察的職責,我們不能,也不該越俎代庖,把所有的活都乾了。我們要做的,是提供清晰的靶子和確鑿的線索。”
蘇雪沉默了片刻,沒再繼續追問具體計劃。兩人又走了一段,穿過一個相對安靜的小路口。她看著陳默始終挺直的背影,忽然又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複雜的感慨:
“陳默,你今天……在警局裡,和平時在實驗室、在辦公室,好像不太一樣。”
陳默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但沒有停,也沒有回頭。“哦?哪裡不一樣?”
“說不上來。”蘇雪思索著措辭,“就是感覺……更沉了,更定了。好像……林晚晴那件事之後,你身上有某種東西……沉澱下來了。麵對警察的質疑,麵對那些複雜的證據和突然冒出來的危險人物,你反而比之前實驗室出事時……更穩了。”
陳默沉默了幾秒鐘。街道兩旁店鋪的燈光陸續亮起,霓虹閃爍,將他的側臉映照得明暗不定。
“也許吧。”他終於開口,聲音混在嘈雜的市井聲中,有些模糊,“當了‘乾爹’,總得……有點當‘乾爹’的樣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隻顧著往前衝了。”
說完,他沒等蘇雪回應,抬起手,隨意地向後揮了揮,算作道彆,然後加快了腳步,很快拐進了前方一條更狹窄、燈光也更昏暗的小巷,身影迅速消失在斑駁的磚牆陰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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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站在原地,沒有立刻跟上去。初秋傍晚的風帶著涼意,毫無遮擋地吹過空曠的街口,掀起她灰色外套的下擺,獵獵作響。她望著陳默消失的那個巷口,看了很久,直到巷子裡深處某戶人家亮起溫暖的燈光,她才緩緩收回視線,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
另一邊,市局看守所,三號審訊室內。
慘白的日光燈二十四小時亮著,將不大的房間照得沒有一絲陰影。王振國依舊坐在那張冰冷的鐵椅子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牆壁。他的一隻手撐著額頭,手指無意識地在額角那道彎月形疤痕的位置反複摩挲著,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用力,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膚裡。
突然,他像是被什麼刺痛了神經,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死死瞪向前方那麵光可鑒人的單向玻璃。喉嚨裡發出一聲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低沉悶吼。
下一秒,他整個人如同炮彈般從椅子上彈射起來,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再次狠狠撞向左側的牆壁!
“咚!!!”
比上一次更加沉悶駭人的巨響。灰塵和細小的牆皮簌簌落下。他踉蹌著退後,背靠著牆壁滑坐到地上,右手拳頭因為剛才撞擊時的下意識支撐,指關節處皮開肉綻,暗紅色的鮮血順著牆壁緩緩流下,在慘白的牆麵上畫出幾道觸目驚心的痕跡。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眼神卻不再瘋狂,而是變得異常空洞、直勾勾地望著天花板某個不存在的點,仿佛靈魂已經抽離。
監控室內,負責盯守的警察皺緊了眉頭,手指按在內部通訊按鈕上,猶豫著。
“組長,他這樣……要不要通知醫務室?或者申請強製約束?”
站在監控屏幕前的負責人,正是白天那位年長的警察。他盯著畫麵中那個癱坐在地、眼神空洞的男人,臉色嚴峻,緩緩搖了搖頭。
“先不用。加強外圍警戒和室內監控即可。這個人……心理防線很特殊,他在用自殘的方式對抗審訊,或者……在向外界傳遞某種信號。彆讓他輕易‘開口’,無論是用嘴,還是用這種方式。等國安那邊的初步意見過來再說。”
“是。”
沒有人注意到,在王振國那件灰色棉質襯衫左袖口內側,一個極其隱蔽的褶皺裡,一枚比米粒還小的、偽裝成普通紐扣磨損痕跡的微型裝置,正以極其規律的間隔,閃爍著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微弱紅光。
穩定的加密信號,穿透厚重的牆壁和複雜的電磁屏蔽,悄無聲息地發送出去。
信號最終鎖定的坐標,並非什麼廢棄廠區,而是城市另一端,一棟看似普通、實則安保森嚴的涉外高級公寓樓內,某個拉緊了窗簾的房間。
……
陳默走在漸漸被夜色籠罩的歸家路上。街道兩旁的店鋪大多已經打烊,隻有零星幾家小吃店和便利店還亮著燈。路過一家門麵不大、但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文具店時,他莫名地停下了腳步。
櫥窗裡陳列著各式各樣的筆、本子、文具盒,在暖黃的燈光下顯得樸素而溫馨。他推開玻璃門,門楣上的風鈴發出“叮鈴”一聲清脆的脆響。
店主是個戴著老花鏡、正在看報紙的老先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去。
陳默在擺滿筆的貨架前站了一會兒,目光掃過那些花花綠綠的款式,最終拿起一支最普通的黑色塑料杆簽字筆。筆身輕盈,握在手裡幾乎沒什麼分量。
走到櫃台前付錢。老先生找零,幾枚冰冷的硬幣“叮當”落在玻璃櫃台上。陳默將它們攏起,隨手放進了褲兜裡。
他拿著那支新筆,拆開透明的塑料包裝,筆尖還帶著一點出廠時的保護蠟。他下意識地翻轉手腕,想在手心隨便寫幾個字試試筆跡。
筆尖剛觸到皮膚,帶來一點微涼的觸感。他頓住了。
還沒來得及寫出什麼,放在夾克內袋裡的手機,突兀地震動了起來。
嗡嗡的震動聲,在安靜的店鋪裡顯得格外清晰。
陳默掏出手機,屏幕在昏暗的光線下亮起,顯示著一個沒有備注名字、但歸屬地顯示為“港城”的號碼。
他盯著那個跳動的號碼看了兩秒鐘。
拇指懸在接聽鍵上方,最終,沒有按下去。
手機在他掌心固執地震動著,一下,又一下,持續了大約七八秒,然後,戛然而止。
屏幕暗了下去,重新歸於沉寂。
陳默握著手機和那支新筆,在原地站了幾秒。然後,他將筆插進公文包側麵的插袋,拉好拉鏈,動作恢複了平日的從容。
他推開文具店的門,風鈴再次“叮鈴”作響。他走入已然濃鬱的夜色之中。
天色徹底黑透了。街角一個賣早點的小攤卻反常地剛剛支起爐火,準備炸製第二天清晨售賣的油條。滾燙的油鍋開始冒出細密的氣泡,濃鬱的油脂香氣混合著麵粉的焦香,隨著夜風飄散開來,帶著一種與深夜格格不入的、溫暖而世俗的生活氣息。
陳默走過一個十字路口,眼角的餘光瞥見路邊一個孤零零的、漆成綠色的老式公用電話亭。電話亭頂部的照明燈亮著,投下一小片昏黃的光圈。
電話亭裡,有個人正在打電話。
那人背對著街道,身形瘦高,穿著一件深色的長款風衣,衣擺幾乎垂到腳踝。他微微低著頭,一隻手拿著聽筒,另一隻手插在風衣口袋裡,似乎在低聲而快速地說著什麼。
陳默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目光也隻是在那背影上極快地掃過,如同掠過路邊任何一棵樹、一盞燈。
他平靜地轉過臉,腳步方向沒有絲毫改變,繼續朝著自己回家的那條僻靜小路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前方更深沉的夜色裡。
夜風拂過空曠的街麵,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最終無聲地落在電話亭外冰冷的水泥地上。電話亭裡,那個穿著風衣的背影,似乎微微側了一下頭,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陳默消失的方向。
隨即,他壓低聲音,對著話筒,用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說了最後幾個字,然後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哢噠。”
聽筒歸位的聲音,在寂靜的電話亭裡,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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