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老槐樹胡同時,天色依舊陰沉,寒風凜冽。
我將大部分糧食留給了李娘子,隻隨身帶了三塊最硬的粗糧餅和那個詭異的糧袋。
便帶著柱子,沿著來時的偏僻路徑,快步向北城門方向摸去。
身體恢複基本行動力後,行走速度也快了不少。
柱子跟在我身邊,努力邁著小短腿跟上。
小臉上既有對前路的忐忑,也有一種莫名的堅定。
“趙大哥,咱們……咱們真要去京城?”
“是,我得救皇帝。”
“還……還要救皇帝?”
柱子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不可思議。
對於他這樣一個洛陽城底層孩童來說,皇帝是雲端上的人物。
遙遠得如同神話,而“救皇帝”三個字,更是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範疇。
“是。”我沉聲應道,目光警惕地掃視著周圍殘破的街巷:
“救皇帝或許是我必須參與的一環,但更重要的是,找到我們需要找的人,解開某些……必須要解的結。”
我沒有多說,說了柱子也未必能懂。
時空穿越,因果牽連,修為恢複……
這些對現在的他而言太過遙遠。
當務之急,是活著趕到北京,在三月十九日之前,登上煤山。
“哦……”
柱子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不再多問,隻是緊緊跟著我。
我們儘量避開主街,專挑背街小巷。
但越靠近北城門附近,街道上的景象就越發混亂。
哭喊聲、叫罵聲、狂笑聲、兵刃撞擊聲、房屋燃燒的劈啪聲交織在一起。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煙塵、血腥和一種末日般的瘋狂氣息。
一隊隊頭裹黃巾、衣衫雜亂、手持各式兵刃的“義軍”士兵。
正挨家挨戶,甚至挨著廢墟搜查。
實則是光明正大地劫掠。
偶爾有反抗或哭求的百姓,輕則被拳打腳踢,重則血濺當場。
街道上散落著各種雜物,甚至有幾具新鮮的屍體,鮮血還未完全凝固。
“低頭,快走!”
我拉著柱子,將身形隱藏在斷牆的陰影裡。
等一隊滿載著綢緞、銅器、甚至還有哭哭啼啼女子的亂兵呼嘯而過,才迅速穿行。
我心中沉重,這就是亂世,人命如草芥。
我雖有心,但此刻無力改變大局,隻能先顧眼前。
靠近北城門時,景象又有所不同。
這裡似乎已經被“義軍”控製,設立了簡單的關卡和營寨。
大量士兵聚集在此,人喊馬嘶,顯得頗為嘈雜忙亂。
不少士兵正在整理搶來的物資,裝車套馬。
還有些軍官模樣的人在大聲呼喝,似乎在集結隊伍。
氣氛緊張而興奮,與其說是休整,更像是在準備一次大規模的移動。
我和柱子躲在一處半塌的茶鋪後麵,觀察著城門處的動靜。
城牆根下,臨時搭建了不少窩棚,許多士兵和更多麵黃肌瘦的隨軍流民、婦孺聚集在那裡。
他們在生火做飯,亂糟糟一片。
城門樓上插著幾麵破舊的旗幟,上麵隱約可見“闖”字。
“他們……他們這是要乾嘛?”柱子緊張地問。
“看樣子,是要開拔。”我皺眉沉思。
李自成攻破洛陽後,劫掠一番,補充給養。
下一步必然是趁勢擴大戰果,或者……直撲下一個重要目標。
曆史上,李自成破洛陽後,稍作休整,便揮師北上,進逼北京!
難道就是現在?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從城內傳來。
幾名風塵仆仆的騎兵疾馳到城門前,翻身下馬。
他們徑直衝向一個正在指揮手下裝車的將領模樣的人,單膝跪地,遞上一封插著羽毛的信件,大聲稟報著什麼。
距離太遠,聽不真切。
但見那將領接過信件匆匆一看,臉色先是一驚。
隨即便露出狂喜之色,他猛地將信件高舉過頭,對著周圍大聲呼喊道:
“弟兄們!大喜訊!
大王有令,全軍即刻開拔,北上!
與各營兄弟會師,直搗黃龍,攻打北京城!
活捉崇禎老兒!
打進北京城,金銀財寶,高官厚祿,人人有份!”
吼聲在城門附近回蕩,先是短暫的寂靜,隨即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和怪叫!
“打進北京城!”
“活捉狗皇帝!”
“發財啦!”
“……”
士兵們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個個臉上洋溢著貪婪和亢奮。
剛剛劫掠洛陽的滿足感,瞬間被攻破京城、攫取更大財富的欲望所取代。
整個北城門區域,瞬間沸騰起來。
原本還算有些秩序的裝車、集結,變得更加混亂而狂熱。
我和柱子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色。
果然!起義軍要立刻北上攻打北京!
這比我想象的還要快!
曆史上李自成從洛陽到北京確實行動迅速,但沒想到命令來得如此突然。
這對我來說,既是危機,也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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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機會!
混在流民中單獨北上,路途遙遠,危險重重,且速度難以保證。
但若能混入這支正準備開拔、目標直指北京的大軍之中……
雖然風險極高,但無疑是最快、也相對安全的途徑!
大軍行進,自有糧草補給,有相對明確的路線,
還能避開許多小股潰兵和匪患。
隻要能隱藏好身份,或許……
“柱子。”
我壓低聲音,目光快速掃視著城門附近那些亂糟糟的隨軍人群。
那裡有被擄來的婦孺,有投靠的流民,也有幫著運送物資的民夫。
“你想不想,坐大車,快點到京城?”
柱子一愣,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小臉瞬間白了:
“趙大哥,你……你要混到他們中間去?這……這太危險了!他們可是……”
“富貴險中求,時間不等人。”我打斷他,目光堅定道:“而且,你看那些人,”
我指了指那些衣衫襤褸、在士兵驅使下搬運東西的民夫和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流民:
“他們中很多也是被裹挾的百姓,我們小心些,裝作失散的流民或投靠的民夫,未必沒有機會。
關鍵在於,我們得顯得有用,至少不能是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