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儘,“回春堂”的門板已被陸郎中卸下,藥香混著晨露的濕氣漫出鋪子,在青石板路上緩緩流淌。
喵千歲踩著木梯整理上層藥櫃,指尖拂過貼著“當歸”“枸杞”標簽的抽屜,動作漸漸熟練。這些天她跟著陸郎中辨認藥材、研磨藥粉,鼻尖終日縈繞著苦澀卻安心的味道,倒讓她想起陸時衍白大褂上的消毒水味——同樣帶著治愈的意味,隻是一個清苦,一個凜冽。
“千歲,把那邊的金銀花遞過來。”陸郎中正在櫃台後稱量藥材,聲音透過藥碾子轉動的吱呀聲傳來。
她應聲取下藥盒,轉身時恰逢有人推門進來,風鈴聲清脆一響,撞碎了鋪子裡的寧靜。
“陸郎中在嗎?”來人聲音低沉,帶著點風塵仆仆的沙啞。
喵千歲抬頭望去,撞進一雙深邃的眼眸裡。那人穿著玄色短打,腰間係著把長刀,額角有塊新結的疤,約莫二十七八歲年紀,身形挺拔如鬆,隻是眉宇間凝著層化不開的冷意,像淬了冰的刀鋒。
他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便轉向櫃台後的陸郎中,沒有多餘的情緒,仿佛她隻是藥鋪裡尋常的藥草。
這樣的眼神,讓喵千歲莫名想起民國時空裡見過的那些江湖客,帶著漂泊的疏離感。
“是沈壯士啊,”陸郎中放下秤杆,笑著拱手,“今日來抓什麼藥?”
被稱作沈壯士的男子解下腰間的錢袋,放在櫃台上:“上次的金瘡藥用完了,再拿兩盒。另外,要些治風寒的藥材。”
他說話時語速很快,像是在趕路,目光偶爾掃過藥櫃,帶著警惕的銳利。
喵千歲低頭稱取藥材,指尖觸到冰涼的銅秤,忽然注意到他袖口沾著的草屑——是後山特有的龍須草,看來是剛從山裡下來。
“近來山上不太平,”陸郎中一邊包藥一邊絮叨,“前幾日還有獵戶說看到了受傷的野獸,沈壯士獨自進山,可要多加小心。”
沈姓男子嗯了一聲,接過藥包係在腰間,轉身就要離開。經過喵千歲身邊時,他腳步微頓,目光落在她垂著的手腕上。
那裡正戴著那枚銀質桂花葉項鏈,鏈身細細的,在晨光裡閃著不易察覺的光。
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卻什麼也沒說,推門走進巷外的薄霧裡,玄色身影很快消失在拐角。
“這沈壯士啊,是鎮上的鏢師,”陸郎中看著他的背影搖頭,“常年走南闖北,性子冷得很,聽說前陣子在山裡遇了劫,傷得可不輕。”
喵千歲將藥櫃抽屜關好,指尖還殘留著藥材的微涼:“他額角的傷……”
“就是那回留下的,”陸郎中歎了口氣,“聽說拚死護著鏢物,硬是帶傷把貨送到了,就是這性子太強,拿藥總不肯多歇。”
她沒再說話,心裡卻莫名記起那雙深邃的眼。那裡麵藏著的,似乎不隻是冷意,還有些彆的什麼,像被濃霧遮住的山,看不真切。
下午時分,城西的王婆婆拄著拐杖來換藥。喵千歲替她解開繃帶,看著老人膝蓋上那片紅腫的瘡口,動作放得極輕。
“姑娘的手真巧,比你爹輕多了。”王婆婆疼得齜牙咧嘴,卻還是笑著打趣,“這要是擱在以前,定是要被大戶人家請去當醫婆的。”
喵千歲笑了笑,蘸著藥膏的指尖輕輕塗抹:“醫婆倒說不上,能讓婆婆少疼點就好。”
她想起陸時衍給病人換藥時的樣子,總是專注又溫柔,仿佛每一個動作都經過深思熟慮。那時她總在旁邊看著,覺得他握著鑷子的手,比任何情話都更讓人安心。
正想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跌跌撞撞跑進來,慌慌張張地喊:“陸郎中!不好了!沈壯士在鎮口跟人打起來了!”
陸郎中猛地站起身:“怎麼回事?”
“好像是前陣子劫鏢的那幫人找來了,就在鎮口的老槐樹下,打得可凶了!”小廝急得滿臉通紅,“沈壯士好像……好像傷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