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硯的傷勢漸漸好轉,已經能拄著拐杖在院子裡慢慢走動。秋陽暖暖地灑下來,落在他身上,給那身玄色短打鍍了層金邊,倒衝淡了幾分往日的冷硬。
喵千歲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手裡捧著個青瓷碗,裡麵是剛做好的桂花糕。用沈硯送來的野桂花做的,甜香比上次更甚,混著院子裡的菊香,在空氣裡漫開。
“嘗嘗?”她遞過一塊,白胖的糕體上撒著金黃的桂花,看著就讓人歡喜。
沈硯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清甜軟糯的口感在舌尖化開,桂香縈繞不去,熨帖得人心頭發暖。“比鎮上點心鋪的好吃。”他由衷地說。
“那是自然,”喵千歲笑得眉眼彎彎,“我做的糕,得配懂的人吃。”
他抬眼看她,陽光落在她眼尾,細細的紋路裡盛著笑意,像藏著揉碎的星光。沈硯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連忙低下頭,又咬了一口桂花糕,掩飾著自己的失態。
這些天,他總愛這樣看著她。看她低頭碾藥時認真的側臉,看她給病人換藥時溫柔的動作,看她提起那枚銀項鏈時,眼裡閃過的、他讀不懂的繾綣。
他知道自己不該有這樣的心思。她心裡裝著“很重要的人”,而他,不過是個在刀光劍影裡討生活的鏢師,前路茫茫,給不了任何人安穩。
可有些情緒,就像院子裡悄悄爬滿牆的藤蔓,不知不覺間,已經蔓延到了心底。
“過幾日傷好利索了,我就得回鏢局了。”沈硯忽然開口,聲音有些乾澀。
喵千歲捏著桂花糕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笑了笑:“也好,鏢局裡還有事等著呢。”
她的語氣很平靜,聽不出什麼情緒,可沈硯卻莫名覺得,那甜香裡,似乎多了點淡淡的澀。
“黑風嶺的山匪……”喵千歲斟酌著開口,“官府不管嗎?”
“那群人盤踞在深山裡,來去無蹤,官府也頭疼。”沈硯的眉頭皺了起來,“這次折了我們不少兄弟,這筆賬,我記下了。”
他的眼神又冷了下來,像結了冰的湖麵。喵千歲看著他緊握的拳頭,心裡有些不安:“你想去找他們報仇?”
“不是報仇,是除害。”他語氣堅定,“不能讓他們再禍害往來的商隊。”
喵千歲沉默了。她知道,以他的性子,決定的事很難改變。就像陸時衍認定了要救的病人,哪怕隻有一線希望,也會拚儘全力。
“多帶些人,小心點。”她最終隻是這樣說,聲音很輕,卻帶著沉甸甸的牽掛。
沈硯抬頭看她,眼裡閃過一絲暖意:“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他頓了頓,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布包,遞了過去:“這個,給你。”
布包裡是塊打磨光滑的木頭,上麵刻著片栩栩如生的桂花葉,脈絡清晰,邊緣還刻著細碎的花紋,看得出費了不少心思。“養傷時沒事做,刻著玩的。”他有些不自然地說。
喵千歲捏著木牌,指尖能感受到木頭的溫潤,和他指尖殘留的溫度。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暖暖的,癢癢的。
“刻得真好。”她抬起頭,笑得眉眼彎彎,“我很喜歡。”
看到她眼裡的笑意,沈硯緊繃的嘴角也柔和下來,像被春風拂過的冰麵,悄悄融了一角。
陸郎中回來時,看到兩人坐在廊下,一個捧著桂花糕,一個手裡拿著木牌,陽光正好,歲月靜好,不由得笑了笑,轉身進了屋,沒去打擾。
沈硯回鏢局的前一天,喵千歲給他收拾行李。除了傷藥,她還塞了幾包做好的桂花糕,用油紙包得嚴嚴實實。
“路上餓了可以吃,甜的,能提神。”她一邊疊衣服一邊說。
沈硯站在旁邊看著她,她的頭發鬆鬆地挽著,幾縷碎發垂在頰邊,動作麻利又溫柔。他忽然很想伸手,替她把碎發彆到耳後,可手抬到一半,又硬生生停住了。
“照顧好自己。”他低聲說。
“你也是。”喵千歲抬頭看他,眼神清亮,“早點回來。”
“早點回來”四個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漾開一圈圈漣漪。沈硯的心跳漏了一拍,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第二天一早,長風鏢局的人來接沈硯。他穿著乾淨的玄色短打,肩上的傷口已經拆線,隻是還不能太用力。
“告辭了。”他對著陸郎中拱了拱手,目光卻落在喵千歲身上。
“路上小心。”喵千歲站在門口,手裡還捏著那塊木牌。
沈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離去。玄色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時,喵千歲忽然覺得,院子裡的桂香,好像淡了些。
“傻站著乾什麼?”陸郎中拍了拍她的肩,“人都走遠了。”
喵千歲回過神,笑了笑:“爹,我去藥鋪了。”
藥鋪裡,藥香依舊。她把那塊木牌放在櫃台的角落裡,和那枚銀桂花葉項鏈並排擺著。陽光照進來,木頭的溫潤和銀飾的清輝交相輝映,像兩個不同時空的印記,在此刻悄然相遇。
她不知道沈硯什麼時候能回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可她知道,自己會在這裡等著,守著這間藥鋪,守著藥香與桂香,守著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掛。
就像很多年前,她在無數個夜晚,等著陸時衍從醫院回來,等著那盞為他留著的燈,亮到天明。
原來等待的滋味,無論在哪個時空,都是一樣的。有苦澀,有不安,卻也藏著一絲隱秘的甜,像那剛出鍋的桂花糕,在心底慢慢化開,留下悠長的餘味。
巷口的風又起了,吹得風鈴叮當作響,像是在訴說著未完的心事。喵千歲低頭看著櫃台上的木牌和項鏈,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淺淺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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