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來得格外早,第一場雪落下時,整個部落都裹上了一層厚厚的白。
喵千歲已經很少能下床了,大多數時候,她都窩在鋪著雲絨獸毛的軟榻上,聽蒼在耳邊講那些講了無數遍的往事。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像怕驚擾了她,尾尖總是輕輕搭在她的手邊,帶著熟悉的溫度。
蒼的身體也大不如前,狩獵的舊傷在陰雨天會隱隱作痛,卻依舊每天雷打不動地為她梳理頭發,用溫熱的獸皮巾擦去她臉頰的薄汗,像照顧一件稀世珍寶。
“今年的雪,比往年軟。”喵千歲靠在蒼懷裡,看著窗外飄落的雪花,聲音輕得像羽毛,“像雲絨獸的毛。”
蒼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那裡的發絲早已全白,卻依舊柔軟:“等雪停了,我給你堆個雲絨獸形狀的雪人,好不好?”
喵千歲笑了,眼角的皺紋擠在一起,像盛著溫柔的光:“好啊……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雪停。”
蒼的身體微微一僵,卻很快放鬆下來,將她抱得更緊些:“能的,一定能的。”
他知道,他們都在等一個時刻,一個無需言說,卻彼此心照不宣的時刻。
雪停的那天清晨,陽光格外好,透過帳篷簾的縫隙,在軟榻上投下一塊暖融融的光斑。
喵千歲醒得很早,精神卻意外地好。她看著趴在床邊睡著的蒼,他的銀發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呼吸平穩,像個累極了的孩子。她抬手,顫抖著拂過他的眉骨,指尖蹭過他鬢邊柔軟的白毛,動作輕得像怕驚醒他。
蒼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緩緩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裡瞬間映出她的影子,帶著剛睡醒的迷茫,很快被溫柔取代:“醒了?”
“嗯。”喵千歲笑著點頭,聲音裡帶著一種奇異的清亮,“蒼,我想摸摸九尾靈狐的毛了。”
蒼愣了一下,隨即低笑出聲,掙紮著站起身:“好,我去叫它來。”
他走到帳篷外,對著不遠處的樹梢吹了聲口哨。沒過多久,一團銀白的影子從樹上躍下,正是那隻早已成年的九尾靈狐,九條蓬鬆的大尾巴在雪地裡像盛開的花。
“去,讓她摸摸。”蒼拍了拍靈狐的頭。
靈狐像是聽懂了,溫順地走進帳篷,在軟榻邊趴下,用頭輕輕蹭了蹭喵千歲的手。
喵千歲的指尖落下,觸到那熟悉的、柔軟得不可思議的絨毛,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像年輕時第一次摸到雲絨獸時那樣,帶著純粹的歡喜。
“真軟啊……”她喃喃道,嘴角揚起滿足的笑。
蒼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另一隻手,將她的手貼在自己頸側,那裡的白毛柔軟依舊,帶著他最後的體溫:“還有我的。”
喵千歲轉過頭,看著他,眼睛裡映著他的影子,也映著窗外的雪光:“蒼,我好像……有點累了。”
“累了就睡會兒。”蒼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卻異常溫柔,“我陪著你。”
“嗯。”喵千歲往他懷裡縮了縮,像隻貪戀溫暖的貓,將臉埋在他頸間的絨毛裡,“蒼,遇見你,真好。”
“我也是。”蒼的聲音帶著哽咽,卻努力保持著平穩,“睡吧,我在。”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懷裡的人漸漸放鬆,呼吸越來越輕,最後化作一聲細微的歎息,像一片雪花落在掌心,悄然融化。
喵千歲的手還停留在九尾靈狐的絨毛上,臉上帶著滿足的笑,仿佛隻是睡著了,夢裡還在撫摸著最愛的毛團。
蒼緊緊抱著她,身體抑製不住地顫抖。他低頭,在她冰冷的額頭上印下一個吻,像印下一個跨越生死的承諾。
“等我……”
他的聲音消散在空氣裡,握著她的手漸漸失去力氣,身體緩緩倒下,靠在她的肩頭,像隻是陪著她小憩片刻。陽光透過縫隙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落在他銀白的獸毛上,落在她帶著笑意的臉上,溫暖得像從未有過寒冬。
帳篷外,九尾靈狐安靜地趴著,九條尾巴輕輕環住帳篷的一角,像在守護著什麼。遠處傳來部落裡幼崽的嬉鬨聲,清脆得像風鈴,與帳篷裡的寂靜交織在一起,構成一幅奇異而安寧的畫麵。
他們終究是一起走的,像年輕時約定的那樣,生死相依,永不分離。
許多年後,部落裡的老獸人還會說起,那年冬天,首領和他的伴侶一起去了獸神的懷抱,走的時候,身邊有最軟的絨毛,有彼此的溫度,還有滿帳篷的陽光。
有人說,他們變成了兩棵相依的樹,守在部落的入口,枝葉交纏,像年輕時緊握的手;有人說,他們變成了兩隻毛團,一隻雪白,一隻金棕,在黑紋山脈的深處,每天都能摸到最軟的絨毛,曬著最暖的太陽。
而那個裝滿了歲月的木盒,被部落裡的新首領珍藏著,裡麵的每一根絨毛都帶著故事,像一串永不褪色的印記,訴說著一個關於愛、關於陪伴、關於毛茸茸的、漫長而圓滿的一生。
風過林梢,帶著草木的清香,也帶著他們留下的、永恒的暖意,在黑紋山脈的歲月裡,輕輕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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