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六年，四月末。
清晨的薄霧尚未散去，根據地最外圍的亂石寨便被一陣震天的炮聲撕裂了寧靜。這座僅有百餘戶百姓、五十餘名自衛隊員的小山寨，坐落在劉家堡西北三十裡的山坳中，是根據地外圍的第一道警戒哨。此刻，寨外已被清軍前鋒團團圍住——三千餘名漢軍旗士兵列陣於山下，十門子母炮架在山坡上，炮口直指寨牆，蒙古騎兵則繞到山寨後方，切斷了所有退路。
“寨內之人聽著！速速開寨投降，獻出糧草武器，可饒爾等不死！若敢抵抗，攻破山寨之日，雞犬不留！”清軍陣前，一名傳令兵高聲喊話，聲音透過薄霧，清晰地傳入寨內。
亂石寨寨主周老根握著手中的長槍，看著寨外密密麻麻的清軍，臉色慘白。他身後的五十餘名自衛隊員，大多是農夫出身，雖經簡單訓練，卻從未見過如此陣仗，手中的武器甚至還有不少是鋤頭、鐮刀，與清軍的鳥銃、火炮相比，簡直不堪一擊。
“寨主，投降吧！我們根本打不過啊！”一名年輕的隊員顫抖著說道，眼中滿是恐懼。
周老根搖了搖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們是劉家軍的人，豈能向韃子投降？拚了！就算死，也要拉幾個墊背的！”
他話音剛落，清軍的炮聲便再次響起。“轟！轟！轟！”子母炮的炮彈呼嘯著飛向寨牆，原本就簡陋的石砌寨牆瞬間被轟出幾個缺口，碎石飛濺，慘叫聲此起彼伏。清軍士兵趁機衝鋒，鳥銃齊射，寨牆上的自衛隊員紛紛中彈倒地。
蒙古騎兵則從後方發起突襲，馬蹄踏過寨門，揮舞著馬刀，肆意砍殺。周老根揮舞著長槍，斬殺了兩名清軍士兵，卻被一名清軍軍官一刀劈中胸膛，倒在血泊中。失去指揮的自衛隊員很快潰散，清軍士兵湧入山寨，燒殺搶掠，火光衝天。
“不要殺我的孩子！”一名婦人抱著孩子，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卻被清軍士兵一刀斬殺，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山寨內的房屋被點燃，糧食被搶走，抵抗者被屠戮，僅半個時辰，亂石寨便淪為一片廢墟。
清軍沒有停留，燒毀山寨後，立刻轉向下一個目標——清風寨。這座曾經由李青帶領的山寨，如今雖已歸附聯盟，卻依舊實力薄弱。麵對清軍前鋒的絕對兵力碾壓，清風寨的自衛隊員雖頑強抵抗，卻終究難逃覆滅的命運。李青帶著幾名親信拚死突圍，逃往劉家堡核心區，而寨內的百姓，則在清軍的屠戮和焚燒中，陷入絕境。
清軍前鋒的掃蕩，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風暴，席卷了根據地的外圍山寨。短短一日之內，亂石寨、清風寨、落霞寨等五個較小的附屬山寨相繼被攻破，寨牆被轟塌，房屋被焚毀，抵抗者被斬殺，僅少數百姓和士兵僥幸突圍，朝著劉家堡核心區逃亡。
“快跑啊！韃子來了！”
“救命啊！山寨被燒了！”
恐慌的呼喊聲在山間回蕩，無數百姓扶老攜幼，沿著崎嶇的山路，朝著劉家堡核心區狂奔。他們衣衫破爛，滿臉塵土，有的頭頂著簡單的行李，有的抱著年幼的孩子，有的攙扶著年邁的老人，還有的身負重傷，鮮血染紅了衣衫，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山路狹窄，人潮擁擠，不時有人摔倒在地，被後麵的人踩踏而過，發出淒厲的慘叫。一個七八歲的孩子與母親失散，坐在路邊嚎啕大哭，卻無人敢停下腳步——清軍的追兵就在身後，稍有遲疑，便會淪為刀下亡魂。
黃昏時分，第一批逃亡的百姓抵達劉家堡核心區的入口。這裡由陳武率領的精銳營士兵駐守，看到源源不斷湧來的百姓，陳武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快！打開城門，讓百姓進來！”他高聲下令，同時安排士兵維持秩序，防止混亂中發生踩踏。
百姓們蜂擁而入，哭喊聲、求救聲、孩子的哭聲交織在一起，整個城門入口一片混亂。“官爺，救救我！我的家人都被韃子殺了！”“官爺，給我點吃的吧，我快餓死了！”百姓們圍著士兵，苦苦哀求，眼中滿是絕望。
劉江和王啟年很快趕到城門處。看著眼前這些流離失所、傷痕累累的百姓，劉江的拳頭緊緊攥起，眼中閃過一絲怒火與心疼。“王啟年，立刻組織民政司的人，登記百姓人數，安排臨時安置點！”他沉聲道，“打開糧倉，先給百姓分發糧食和水，安撫他們的情緒！”
“遵令！”王啟年立刻領命，帶著民政司的官員和臨時抽調的士兵，開始忙碌起來。他們在劉家堡內的空地上搭建簡易的茅草棚，作為百姓的臨時住所；分發糧食和水，救助受傷的百姓；登記百姓的姓名和籍貫，尋找失散的家人。
可問題很快出現——逃亡而來的百姓，竟多達三千餘人，遠超預期。劉家堡核心區的糧食儲備本就僅夠四千餘人支撐三個月，如今突然增加三千餘人，糧食缺口瞬間擴大，最多隻能支撐一個半月。臨時安置點也嚴重不足，許多百姓隻能擠在城牆根下，忍受著饑餓和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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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嚴重的是，恐慌情緒正在快速蔓延。逃亡的百姓們紛紛講述著清軍的酷烈手段——轟塌的寨牆、燃燒的房屋、淋漓的鮮血、無辜的殺戮，每一個細節都讓人心驚膽戰。核心區的百姓也開始恐慌，有人開始收拾細軟，想要再次逃亡；士兵們的士氣也受到影響，麵對清軍的殘酷，不少人心中生出了畏懼。
“總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王啟年滿頭大汗地跑到劉江麵前，聲音急促，“百姓太多，糧食和安置點都不夠，而且恐慌情緒越來越嚴重，再這樣下去，人心會散的！”
劉江望著眼前混亂的景象，聽著百姓們的哭喊聲，心中沉重如鉛。他知道，清軍的目的達到了——他們用絕對的兵力碾壓外圍山寨，用酷烈的手段屠戮抵抗者，就是為了震懾人心，瓦解根據地的抵抗意誌。而這些逃亡的百姓，不僅帶來了恐慌，更帶來了巨大的安置壓力，讓本就艱難的根據地，雪上加霜。
“陳武！”劉江高聲喊道。
“末將在！”陳武立刻上前。
“立刻加強外圍防禦，在核心區外圍設置兩道警戒線，防止清軍前鋒突襲！同時，安排士兵在安置點巡邏，維持秩序，防止有人趁機作亂！”劉江沉聲道，“另外，挑選一批精銳，前往外圍山區，搜救失散的百姓，同時偵查清軍主力的動向！”
“遵令！”陳武立刻領命而去。
劉江又看向張文弼：“張大人，你立刻召集核心骨乾，半個時辰後，議事廳開會！清軍已經開始動手了，我們不能再等了，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好！”張文弼點點頭，轉身離去。
夜色漸濃，劉家堡內的安置點依舊燈火通明，百姓們的哭聲和歎息聲不絕於耳。劉江獨自站在城門上，望著外圍山寨的方向，那裡依舊能看到隱約的火光，聽到隱約的炮聲。清軍的先聲奪人，已經給根據地帶來了沉重的打擊，而真正的風暴，還在後麵。
他知道，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半個時辰後的會議，他必須做出那個關乎上萬軍民命運的決斷，哪怕這個決斷，要付出沉重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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