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箭塔的議事廳被臨時擴大,原本僅能容納十餘核心骨乾的空間,此刻擠滿了人。除了劉江、陳武等頂層將領,各山寨的中層頭領、自衛隊隊長、民政小吏等近五十人擠坐其間,甚至有人站在牆角,空氣中彌漫著汗味、火藥味與壓抑的焦灼。廳內燭火通明,將每個人緊繃的臉龐映照得格外清晰——這是聯盟成立以來第一次擴大軍事會議,也是主戰、主存、主走三派觀點首次公開碰撞,關乎根據地存亡的辯論,在凝重的氛圍中轟然開啟。
“我先說!”李虎猛地站起身,腰間的長刀碰撞發出脆響,他目光赤紅,顯然還記著外圍山寨的慘狀,“韃子屠戮我們的百姓,燒毀我們的山寨,這筆血仇不能不報!我們是劉家軍的弟兄,是吃根據地的飯、穿根據地的衣長大的!現在韃子兵臨城下,我們豈能退縮?唯有死守劉家堡,與根據地共存亡,用韃子的血,祭奠那些死去的百姓和弟兄!”
他的聲音慷慨激昂,拳頭重重砸在桌案上,震得茶杯作響:“就算我們裝備不如人,兵力不如人,可我們有骨氣!就算戰死,也要讓韃子知道,漢人不是好欺負的!我們的血,能染紅這片土地,能激勵天下漢人起來反抗!這才是我們該做的!”
話音剛落,幾個來自被毀外圍山寨的頭領立刻附和:“李統領說得對!我們的山寨被燒了,家人被殺了,我們跟韃子不共戴天!拚了!死守到底!”他們眼中燃燒著複仇的火焰,死守,是他們此刻唯一的執念。
“拚?怎麼拚?”一道蒼老的聲音響起,白發蒼蒼的黑石寨長老顫巍巍站起身,他身後跟著幾個麵色凝重的文職官員,“李統領,你隻看到了弟兄們的血,沒看到百姓的苦!現在核心區擠了三萬多軍民,糧食隻夠撐一個半月,彈藥更是打一發少一發!外圍山寨的百姓逃進來,有的沒飯吃,有的沒地方住,有的還帶著傷,再打下去,不用韃子動手,我們自己就先餓死、病死了!”
長老抹了把眼角的淚水,聲音哽咽:“我們抗清,不就是為了讓百姓過上安穩日子嗎?可現在,死守隻會讓更多百姓送命!南明已經垮了,我們孤立無援,與其讓所有人都葬身火海,不如跟清廷談判,歸附他們!至少能保住百姓的性命,讓他們安安分分種地,不用再受戰火之苦!”
“歸附?你這是投降!是背叛!”李虎勃然大怒,指著長老的鼻子怒吼,“我們跟韃子拚了這麼多年,犧牲了這麼多弟兄,你現在說歸附?你對得起那些死去的人嗎?對得起趙統領和劉老堡主嗎?”
“我不是背叛!我是為了活下去!”長老也紅了眼,反駁道,“活下去才有希望!人死了,什麼都沒了!難道要讓所有人都跟著你一起死,才叫忠誠嗎?”
兩人爭吵不休,情緒激動,幾乎要衝上去動手。陳武連忙起身攔住,沉聲道:“都冷靜點!現在是開會商議,不是吵架!”
就在這時,陳烈手持一張地圖站起身,聲音冷靜卻堅定,打破了僵局:“死守是死,歸附也是死,隻有突圍,才有一線生機!”
他走到地圖前,手指指向清軍包圍圈的西南方向:“我們的探路小隊已經摸清,清軍蒙古騎兵與漢軍旗的銜接處,有一條狹窄的山道,名為‘一線天’,這裡地勢險要,清軍防守薄弱,且多為步兵,機動性差,我們可以集中精銳,趁夜突圍!”
“突圍去哪裡?西南的永曆朝廷都快垮了!”有人質疑道。
“就算永曆朝廷垮了,西南山區遼闊,清軍一時半會兒無法徹底掌控。”陳烈繼續道,“我們可以帶著精銳、工匠、農技人員和核心百姓突圍,前往川黔邊境,那裡有李定國的殘部,就算無法彙合,也能在山區建立新的根據地,積蓄力量,等待時機。”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沉重:“我知道,突圍會犧牲很多人,我們無法帶走所有百姓。但我們可以將老弱婦孺分散到周邊山區,隱姓埋名,躲避清軍搜捕;集中所有精銳和有用之才突圍,隻要抗清的火種還在,總有一天我們能回來!”
“說得輕巧!突圍路上,韃子會放過我們嗎?”主戰派的一名小頭領反駁,“‘一線天’地勢險要,萬一韃子設伏,我們豈不是自投羅網?到時候,精銳全完了,百姓也救不了!”
“風險肯定有,但總比坐以待斃強!”陳烈回應,“我們可以派前鋒探查路況,清除伏兵;用火炮開路,掩護主力突圍;再派後衛斷後,拖延清軍追兵。隻要計劃周密,突圍的成功率至少有三成!”
“三成?你拿弟兄們的性命去賭嗎?”主存派的王啟年開口,“百姓們已經夠苦了,再經曆突圍的顛簸和戰火,能活下來的有多少?不如歸附清廷,至少能讓他們少受點苦!”
“歸附清廷就是慢性死亡!”陳烈怒視王啟年,“韃子向來對抵抗者趕儘殺絕,就算我們歸附,他們也不會放過我們的!隻會慢慢削弱我們的力量,最後一個個鏟除!”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三派觀點激烈碰撞,吵作一團。主戰派慷慨激昂,句句不離“氣節”“複仇”;主存派痛陳百姓之苦,字字皆是“生存”“安穩”;主走派冷靜分析,句句關乎“火種”“未來”。每個人都堅持自己的觀點,反駁對方的主張,聲音越來越大,情緒越來越激動,廳內的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仿佛下一秒就要分裂成三股勢力。
站在主位的劉江,自始至終沒有開口。他端坐椅上,麵前放著紙筆,手中的毛筆不時在紙上記錄著——主戰派的顧慮:犧牲弟兄、對不起英靈;主存派的擔憂:百姓安危、糧食短缺;主走派的計劃:突圍路線、風險與希望。他的表情平靜得像一潭深水,偶爾抬頭看向發言的人,目光銳利卻不插話,仿佛隻是一個置身事外的觀察者。
有人注意到劉江的沉默,爭吵聲漸漸小了些。黑石寨長老看向劉江,語氣急切:“總製,您倒是說句話啊!我們不能再吵下去了,韃子隨時可能打過來,您得拿個主意!”
“是啊,總製!您快決定吧!”
“我們聽您的!”
眾人的目光紛紛聚焦在劉江身上,議事廳內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燭火跳躍的“劈啪”聲。每個人都在等待著他的決斷,等待著這位主心骨給他們指明方向。
劉江放下手中的毛筆,目光緩緩掃過眾人,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大家的觀點,我都聽到了,也都記下來了。每個人的出發點,都是為了根據地,為了弟兄們,為了百姓,沒有對錯之分。”
他頓了頓,繼續道:“現在,爭論解決不了問題。清軍已經開始掃蕩外圍,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大家先回去,安撫好各自的弟兄和百姓,做好戰鬥、安置或突圍的準備。至於最終的決定,我會在明日清晨,給大家一個答複。”
說完,他站起身,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朝著議事廳後方的密室走去。留下滿廳的人麵麵相覷,有失望,有焦慮,有期待,卻沒有人再爭吵——他們知道,劉江需要時間思考,而他們,隻能等待。
燭火依舊通明,映照著眾人複雜的臉龐。第一次公開辯論,沒有得出任何結論,卻讓三派的分歧徹底暴露在陽光下。根據地的命運,依舊懸而未決,而劉江的密室之內,一場關乎生死的抉擇,正在悄然醞釀。
喜歡明末鐵院請大家收藏:()明末鐵院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