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名星域邊緣的記憶迷霧已如退潮般散去,露出成片流轉著虹彩的星雲。淡紫色的氣體在星風中翻湧,時而聚成奔騰的駿馬形態,時而散作漫天螢火,空氣中彌漫著類似舊書頁的乾燥氣息,混雜著星塵特有的微苦金屬味。遠航號星艦的觀測台上,林疏桐正對著全息星圖出神,白大褂的袖口被星風吹得輕輕揚起,發梢沾著幾點細碎的星光。
在想反向宇宙的事?顧清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手裡端著兩杯熱氣騰騰的飲品,淡金色的液體表麵浮著螺旋狀的能量紋路,散發出安神的薰衣草香。他將其中一杯遞過去時,袖口繡著的銀色星軌圖案在光線下微微發亮。
林疏桐接過杯子指尖微觸,感受到杯壁傳來的溫潤能量,這才轉過身。她的眼眸在星光照耀下呈剔透的琥珀色,瞳孔裡映著遠處星雲的流轉:守核者說反向宇宙的熵增已經到了臨界值,那些鏡像體不是來侵略,是在逃命。
顧清越靠在冰涼的合金欄杆上,目光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峰:但他們選擇的方式是掠奪。他伸手輕輕撫平她眉間的褶皺,指尖傳來的觸感細膩溫熱,就像當初顧承霄以為掌控外星人就能得救,結果反被吞噬。
林疏桐低頭抿了口飲品,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在體內化作淡淡的暖流。忽然她抬頭看向顧清越,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還記得在星淵島第一次手術嗎?你遞錯了止血鉗。
顧清越挑眉,眼底漾起笑意:明明是你太急著縫合,差點把紗布留在病人腹腔裡。他向前一步將她圈在懷裡,星風吹起他的黑發,露出光潔額頭上淡青色的血管,不過後來你靠在我肩頭睡著時,倒挺乖。
兩人的呼吸在微涼的空氣中交纏,林疏桐能聞到他身上清冽的消毒水混合著陽光的味道。她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起初隻是輕柔的觸碰,像星塵落在湖麵,漸漸變得深沉。顧清越手環住她的腰,將她更緊地帶向自己,金屬欄杆硌著後背,卻抵不過胸腔裡炸開的暖意。
咳咳。裴景行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他手裡拿著個數據板,故意低著頭不去看相擁的兩人,影瞳破解了蝕影殘餘的通訊記錄,他們提到個叫的東西。
林疏桐迅速推開顧清越,臉頰微紅地整理著衣領,顧清越卻神色如常地接過數據板,指尖在光屏上滑動:熵獸...以能量熵變為食?
這時沈星遙和葉婉音並肩走來,前者淡藍色的襯衫上彆著朵用能量凝結的白花,後者的白大褂口袋裡露出半截草藥手冊。剛給鏡域人做了精神評估,葉婉音的聲音溫柔輕快,大部分人還不能接受自己是記憶容器的事實。
沈星遙補充道:映尤其嚴重,它複製了疏桐的記憶後,總在醫療艙裡模仿你做手術的樣子,昨天差點把操作台拆了。他說著忍不住笑起來,眼角彎成好看的月牙,不過它學你皺眉的樣子倒是挺像。
林疏桐無奈地搖搖頭,正想說些什麼,整個星艦突然劇烈震顫起來。警報聲尖銳地劃破空氣,紅色的警示燈在走廊裡急促閃爍。程敘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帶著明顯的電流雜音:星艦右側出現空間褶皺!能量讀數...我的天,是反物質!
眾人奔向駕駛艙,沿途能看到不少鏡域人因震動摔倒在地,他們透明的身體在恐慌中泛起波紋。駕駛艙內,程敘正滿頭大汗地操作著控製台,他金屬義肢上的齒輪高速轉動,發出滋滋的電流聲:這些反物質像有生命似的,正在吞噬我們的能量護盾!
蘇瑾調出三維模擬圖,光屏上一團漆黑的物質正像墨汁滴入清水般擴散:它們的運動軌跡很規律,像是被某種力量引導著。她齊肩的短發隨著動作輕輕晃動,額前的碎發沾著細汗。
林疏桐盯著屏幕,突然想起守核者的話:反向宇宙的物質接觸到我們的宇宙,會本能地尋找能量平衡。她轉身看向映,它此刻正縮在角落,透明的身體因恐懼變成半透明的灰色,映,鏡域文明的記載裡,有沒有關於反物質的描述?
映抬起頭,眼眸裡還殘留著複製來的林疏桐的記憶碎片:有...記憶碎片提到平衡之橋,說那是正反宇宙的能量通道。它的聲音帶著孩童般的茫然,還說橋的守護者,左眼是星辰,右眼是黑洞。
眾人麵麵相覷時,薇薇安突然捂住頭,淺粉色的長發無風自動:我感受到強烈的精神波動!就在...星艦正前方!
星軌的投影突然閃爍起來,它由星軌線條構成的身體忽明忽暗:檢測到未知生命體接近,能量特征...同時包含正反物質!
駕駛艙的舷窗之外,一團旋轉的星雲正緩緩凝聚成型。那是個難以描述的存在,左半身是由璀璨星辰構成的物質形態,右半身卻是吞噬光線的反物質陰影,中間由銀色的能量帶連接,如同太極圖的陰陽交界。它的左眼閃爍著恒星的光芒,右眼則是不斷收縮的黑洞,周身環繞著不斷湮滅又重生的粒子流。
我是逆熵。那個存在的聲音直接在眾人腦海中響起,一半溫和如春風,一半低沉如雷鳴,來自正反宇宙的夾縫,為平衡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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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伊猛地拍向控製台,紅發因憤怒豎起:平衡個鬼!你們的鏡像體都快把我們的能量吸乾了!他周身騰起橙色的火焰,將駕駛艙的溫度驟然升高。
艾莎立刻釋放寒氣壓製,銀白卷發上凝結出細小的冰晶:羅伊!彆衝動!她的聲音清冷如冰鈴,它的能量波動很穩定,沒有敵意。
逆熵的身影在星窗外微微轉動,左眼的星光掃過駕駛艙:鏡像文明隻是在自救,但他們選錯了方式。它右眼的黑洞收縮了一下,就像你們宇宙的蝕影,用錯誤的方式追求存續。
林疏桐上前一步,星淵火種在體內微微發燙:你知道如何阻止這一切?
建造平衡之橋,讓正反宇宙的能量自然循環。逆熵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但需要星淵火種與反疏桐的力量共鳴,而她...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話音剛落,星艦右側的空間突然像被打碎的鏡子般碎裂,一艘通體漆黑的星艦穿破裂縫而出。它的造型與遠航號完全對稱,隻是所有的線條都帶著尖銳的倒刺,艦身上閃爍著暗紅色的能量紋路。
反疏桐...林疏桐喃喃道,體內的星淵火種突然劇烈跳動起來,像是在呼應某種遙遠的召喚。
顧清越握住她的手,指尖傳來堅定的力量:不管來的是誰,我們一起麵對。他的目光沉靜如水,卻帶著不容動搖的決心。
逆熵發出類似歎息的聲音,一半是風聲一半是雷鳴:她比你更恐懼,林疏桐。分解一切的力量,遠比守護一切更孤獨。
黑色星艦的艙門緩緩打開,一個穿著黑色手術服的身影出現在舷梯上。她與林疏桐長得一模一樣,隻是眼眸是深邃的暗紅色,嘴角噙著一抹疏離的笑。她舉起右手,掌心凝聚起一團漆黑的能量,那能量所過之處,空氣中的粒子都在分解消散。
羅伊的火焰和艾莎的冰雪同時爆發,紅藍兩色的能量在駕駛艙內交織成網。程敘的機械義肢哢哢作響,開始計算反物質的運動軌跡。沈星遙和葉婉音背靠背站著,前者周身泛起治愈的白光,後者則取出了隨身攜帶的銀針。
林疏桐深吸一口氣,星淵火種的光芒從她胸口擴散開來,溫暖的金色光芒與反疏桐的黑色能量在星空間遙遙相對,形成一道清晰的界限。她能感覺到對方內心翻湧的情緒,有孤獨,有憤怒,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渴望。
我們談談。林疏桐向前邁出一步,金色的光芒在她腳下形成一朵綻放的光花,不一定非要毀滅。
反疏桐挑眉,暗紅色的眼眸裡閃過一絲嘲諷:守護到最後,不過是看著一切慢慢腐朽。她的黑色能量突然暴漲,周圍的星雲瞬間被分解成最基本的粒子,不如現在就歸零。
就在兩股能量即將碰撞的瞬間,逆熵突然擋在中間。它左右半身的能量同時爆發,形成一個巨大的太極圖案,將金色與黑色的能量同時卷入其中。星辰與黑洞在它周身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
這才是開始。逆熵的聲音在能量風暴中回蕩,平衡從不是靜止,是流動的藝術。
林疏桐看著被卷入能量漩渦中的反疏桐,突然想起在星淵島的那個夜晚,江暮沉自首前說的話:最痛苦的不是做錯事,是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她握緊顧清越的手,星淵火種的光芒變得更加柔和,卻也更加堅定。
反疏桐的黑色能量在漩渦中劇烈掙紮,她的眼神裡第一次出現了動搖。黑色手術服的袖口在能量衝擊下獵獵作響,與林疏桐飄動的白大褂形成鮮明的對比。
遠處的星雲仍在緩緩流轉,虹彩般的氣體在能量波的衝擊下形成一道道漣漪。沒有人注意到,遠航號的某個角落,一小塊從蝕影殘骸上取下的樣本正在微微發光,它的內部,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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